民国政府发票卖荒,征服税收以后,就已经快到八月了。这程子正是打草季节,原野上碧草过膝,草用大钐刀放倒,留到冬季是上等喂马的草料,更主要的是解决引火烧柴。
有一种草叫乌拉草,是一种保暖的草,有人说过“东北三省三件宝,人身貂皮乌拉草,说的就是这里这种奇特的草。把乌拉草晾干用木垂很砸,砸得成为乱麻秧子似的,续进铺盖里和棉花一样保暖,那时冬季的北大荒贼拉冷,风像刀子般硬,人们把手脚冻伤是常事儿,多数人穿的是牛皮靰勒鞋,底上续上乌拉草,再用鹅毛和白布做成的包脚布子,把脚裹上,这样就不易冻坏了。
原野上打草的人很多,饿了就打上一大捆晒干了的青草,骑上马去青纱帐里掰些玉米回来烧烤,原野上总是炊烟四起,散发着烤玉米的香味。
乌裕尔河南岸,三户两户的人家点缀着稍有生机的原野,这些人家相距不足十里,经常互通有无,和睦相处。
以老六为中心点,两侧又增加了几户,都是辽西老家那些混不下去了的三亲六故,听说老六在北大荒走上坡了,就扑奔他来了,这些拖儿带女来的亲戚都成了老六家应用的伙计。
老六最大的优点是会使唤利用人,合理调配。于得水是他两姨妹夫,两个儿子一个叫于占江,一个叫于占湖,一家人在辽西就是以打渔为生,北大荒的水泡子到处都是,加上乌裕尔河,鱼肥水美,一网下去准是一些活蹦乱跳的小杂鱼。老六给于得水购置了打渔网具和一条小船,还一本正经的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意思是说我给你一堆鱼,不如给你一张渔网,一堆鱼几天吃没了,可有了渔网你就可以天天吃鱼,那时泰安城一带渔民不多,老六把渔具船只交给于得水口头来了个君子协定,所捕到的鱼虾送到泰安城兜售,利润共享,四六分红,于得水感恩不尽,上荒而来就是为混口饭吃,有了这样的安置也该心满意足了。
那些劣搭的小尕子们干不了半拉子活,老六就组织他们去原野上挖草药,草药也多如牛毛,车前子,地丁,庞风,这些草药泰安城里的利民大药房每天都敞开了收购,老六骑马驮去,售后回来也或多或少的给小尕子们几吊子。还有几门亲戚,有王货郎子领个儿子叫王老慢,尚天龙领俩儿子尚万富和尚万贵,他们暂时住的是马架子和地窨子。
尚天龙是兽医出身,俩儿子善于狩猎,万富枪管特直,曾经单枪匹马陷入狼群的围攻,子弹打光了,用猎刀杀出一条血路,万贵狩猎时从不用枪,他有个绰号“尚三刀”。背着一把猎刀,两只鞋尖里暗藏着尖刀,腰上挂着把弩,这把弩是祖上大明朝冷兵器时期制作的,祖先精通西洋消息机关,虽没得到真传,却有骨血关系,万贵心灵手巧,不学自通,研究自制了鞋底尖刀,一碰鞋帮上的机关,尖刀就会弹出,另外他自制的炸籽也挺厉害,是用“一硝、二碳、三硫磺”炒出来的火药,然后用麻秧子、卤水胶,荤油,碎铁碴子,铁砂粒子等做成像豆包大小炸籽,投出去碰硬就爆炸,这种炸籽是专对付大野兽的,把炸籽放到野狼经常出没的地方,饥饿的野狼闻到香味,一口咬去就会被炸去半个脑袋,后来哥俩凭着这些本领成了神出鬼没的抗日英雄。
???有那么五七八户就有了地名,张永吉屯子就诞生了!在娄大烟袋的张罗之下,联系附近的几个小屯落,和国民政府一起投资,把不足百米宽的乌裕尔河建起了一座木桥,有了桥就取缔了摆渡,泰安城人人歌功颂德,老六人气大增,暂露头角,凡事一顺百顺。
???屯子里缺乏饮用水,去大泉子驮水虽不太远,但还得绕过一块沼泽地,来回很麻烦,大泉子和小泉子都是冬夏涓涓流淌的泉眼,泉水化成一条小溪,优美婉转的流入乌裕尔河,随着河水又扩散在北大荒的湿地上。
?????娄大烟袋带领几个伙计正在准备打井,打井不是普通人能干了的,花钱请来孙井匠,井匠选水线很重要,选错了位置不但不出水,几天的力就算白出了,还得重打。
井匠叫孙二瞎子,只见他瞪个一只眼东走一趟,西走一趟在找水线,还拿个西洋罗镜一通瞎比划。
尚天龙像是自言自语;“?这水线根本就不用找,北邻乌裕尔河,西居大小泉眼,地下还能缺水吗?就我这劁猪骟马的兽医也能整它明白的”。
孙二瞎子白了尚天龙一眼也自语道;“嗬操,别看我这活儿不起眼,不是谁长个**子就能干的.....”
说罢把一个栓了红布条的洋钉往空中一抛,落下时扎在地上,就这为井口吧!孙二瞎子把早已钉好的井口板落下,俩专业挖井师傅顺着井口往下挖,只能是俩人挖井,余下的人往远处挑土,尚天龙被孙二瞎子整了一句,心里很不舒服,他嘴也不短,平时也好扯个大蓝,打个哨皮儿,今天咋能吃这哑巴亏,就笑嘻嘻的从嘴里拔出小烟袋;“孙师傅,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能人,眼睛一点也不瘸,有眼光,这井保准瞎不了,瞎也没招,瞎了再重打呗,瞎猫也能碰见死耗子,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鸟......”。
他一口一个眼睛,一口一个瞎的可把孙二瞎子气坏了,瞪个一只眼直冒火,听明白了的人笑弯了腰。
??????井打了几尺深就得上壁板,井眼是六菱形,六块壁板接头处有公母卯,连接的很结实,壁板上完继续往下挖,挖几尺深继续上板,反复的这么挖井,挖到三米多深,下面就冷的受不了,挖井师傅就拽着吊绳爬上来,换上棉袄棉裤再下
去挖,一口井没有五天功夫是挖不完的,挖到五米多深就见水了,就用喂得罗水泥一起往出掏,接近七米处水就控制不住了,一口完整的水井就形成了,埋上井桩,按上辘轳把,井绳扯上柳灌斗子就可以打水了,地下水是相通的,永吉屯人们终于喝上了自己的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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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秋收了,大地呈现一片金黄,大雁也开始了往南飞去,它们随着一些候鸟,终年寻找的是青山绿水、桃红柳绿的春天。
??????泰安城里,老六已经是穿长衫戴礼帽的人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驼背,思来想去感觉这驼背不是干活累的,在辽西牤牛河码头上抗麻袋时,那俩搭肩的王八犊子可能是挑理他,麻袋悠起来是砸在他的背上的,从那以后背部总是隐隐做痛,老六也没当回事,贴了几贴膏药,后来虽说不疼了,可背就开始驼了,一个驼子在大街上晃悠非常显眼,路北有一个“宝丰和”金店,门前立有一棵近四米高的粗圆木?,从中间往上是用木制的三层六角塔,装饰美观,彩色鲜艳,塔角都挂着小铃铛,风一吹铃铛作响,这是“宝丰和”金店特有的店晃,店里出售金银首饰,金的几乎没有,大量的是银首饰,如耳坠、头簪、镯子和小孩的“百岁锁”。老六进了“宝丰和”店,选了一对漂亮的银镯子,大小觉得梨花戴它合适,梨花跟了他半辈子也没混上个首饰,这回一定给她个惊喜。
?????老六美滋滋的拿着镯子出了店,进了一个胡同,打算去三合大车店找孙掌柜喝两盅,续续以往的知遇之恩,开荒种地是孙掌柜给出的点子,也算遇上贵人了,还没走出胡同就感觉脑袋狠狠的挨了一棒子,眼一冒金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他苏醒过来时感觉像是被装进麻袋里,好像是被驼在马上,他知道是遇见胡子绑票了,就手蹬脚刨的蠕动;“哎;各位三老四少,你们是哪个绺子的,我张罗锅子有礼了....”任凭他咋喊也没人搭理,有的土匪还唱着****小调;“小老妈在上房打扫尘土啊.....打扫完上房又扫厢房啊.....”。土匪们一路欢声笑语。“各位三老四少,我赎个罪提个人你们知道不,八合绺子的四当家愣四爷知道不.....”
“什么?四愣子....妈拉巴子的,让你看看我是谁?”老六直觉得有人一刀把麻袋砍了个缝,露出了他半边脸,老六用一只眼睛看到的是个秃顶鹰眼、又是鹰钩鼻子、脸上一条长疤的中年汉子,只见他骑个枣红洋马,背个汉阳造破步枪,手握一把骑兵用的马刀,正恶狠狠的看了他一会儿破口大骂;
“兔崽子,你是四愣子的朋友?”
“是啊,还喝过鸡血呢.....”
“妈拉巴子的,看我咋收拾你”。那鹰眼汉子摸了摸脸上的疤用刀背狠狠地抽了几下他的屁股,疼的老六哎呀哎呀的直叫唤,骑马驮他那个土匪笑嘻嘻的骂道;“哈哈....这小子真是个玩意,遇砬子上了吧,谁不知道愣四子和我们金大当家的是死对头....”
老六一听哎呦娘啊,老寡妇来例假-----倒了血霉了,四愣子,你他妈不是皇上粑粑----好使(屎)吗?老六急忙改口;“金大当家的,我刚才是顺嘴瞎嘞嘞,愣四子只不过是在我家吃了顿饭,没啥交情....”,只听“啪啪”又是两刀背,
“妈拉巴子的,知道四愣子不知道我金雕,告诉你,我们是硌尔图山(二克山)的绺子,到金雕寨再让你尝尝皮肉之苦....”。老六一听心彻底凉了,这股绺子装备不咋地可够凶残的。
?????天刚撒黑,这股绺子来到了硌尔图山脚下,硌尔图山是由两座对峙的山峰组成,山上苍松翠柏,地势险要,土匪把他放出麻袋,让他撒了泼尿,蒙上眼反绑起来,用绳牵着他跌跌撞撞地上了山,把他扔进了一个木棚子里锁了起来,两个小土匪看押着他,老六一屁股坐在草堆上愁容满面,咳声叹气,落到这些土匪手里看来凶多吉少啊,真他妈是走道捡个水烟袋----别扭出弯来了。“哎,这个驼子是哪弄来的?”“听说是泰安城袁六子点的捻子,有油水.....”。俩个小土匪一问一答老六彻底明白了,袁丙祥刚放出来几天就对他下了黑手,这下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