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货郎子家挤满了人,老慢躺在炕上骨瘦如柴、不吃不喝,大先生把着老慢的脉皱着眉头摸了很久,然后看了王货郎子一眼背着手走出了屋,王货郎子急忙跟了出来,老六、娄大烟袋、尚天龙、于得水也围了过来;“咋样?大先生!还有的救吗?”
“我已经尽力了,用的是最好的中药,吃了十几几付居然丝毫没见好转,他这神经错乱,胡思乱想,这就是所说的相思病,没有灵丹妙药的.....”
大先生仰天长叹。老六急的抓耳挠腮;“大先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有,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吧先生,只要有办法怎么的都行!”王货郎子急的直搓脚。“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老慢把那个窑姐娶回来,鸳鸯成双,一切病情迎刃而解。”
“这.....这....”老货郎子一听娶个****回来当儿媳就转上了摸摸了。这他妈墙上钉狗皮----像画(话)吗?过年供老祖宗我咋去磕头啊,完了,祖宗的脸给丢了,老慢啊,我咋揍出你这么个现眼冒气的玩意来....”
老货郎子哭急尿嚎,老六上去给了老货郎子一脚;“瞅你那熊色,窑姐怎么了,窑姐不也是人吗?她不也是世道给逼的吗?赶紧凑点钱给赎出来,我拿大头....”
“是啊,****也有从良的,再说了,老慢的命还是重要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老货郎子没话说了.....
重阳节已过,农历九月二十九这天,尚天龙和于得水赶着二马车拉着王老慢去泰安城去接媳妇,之前尚天龙已跑了几趟了,来回屁颠的跑自己也憋不住乐,保过好多媒,可进窑子里保媒是这辈子都没干过的事,老六派他去时嘱咐说;听说那老鸨子秦萍和老挂架子有一腿,千万别说是永吉屯的,若是让老挂架子知道了可就黄酒绿豆芽子了,要说这人也怪,老慢一听老货郎子答应娶冬梅了,就卜愣下子起炕了,精神头也足了,好在尚天龙也没费多大劲就给办妥了,那老鸨子拿到一百块大洋笑得脸上香粉直往下掉,一门和尚天龙直拍搭。
史大先生给选好了这个日子,属于黄道吉日,依老货郎子就想蔫了咕咚把冬梅接回来进门就行了,吵吵嚷嚷的丢不起这磕碜,被老六又一顿臭损,婚姻是大事儿,你老轱辘棒子就这一个儿子,不说吹吹打打的接回来也得摆上几桌,放几个二提脚啊,你这辈子自己家还能赶上几回喜事了,只要冬梅一心一意和老慢过日子我看就中。新房也没啥布置的,一铺炕,中间挂了个帘子隔开,梨花给做了双新被褥,酒菜就在老六家安排了,不到晌午,新媳妇就给接回来了,冬梅是个孤儿,娘家也没啥人,二马车围着屯子转了半圈,意思是甩掉跟轿替身,到了老慢的院子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万贵特意做了几个麻雷子,咣咣的响声惊天动地,喜庆气氛丝毫不差,喜事就这么简单的办了,自此老慢和冬梅非常恩爱,对老货郎子也很孝顺,老货郎子慢慢的脸上有了笑容.....
下雪了,北大荒的雪漫天飞舞,那大片的雪花潇潇洒洒的落在地上,一夜之间积雪就几乎堵住了窗户,雪老早就停了,人们起早扫雪,孩子们穿上红花棉袄,在雪地里玩着雪的游戏。永吉屯多是猎人出身,清扫了积雪之后就不约而同的带着打猎器械聚到老六家,老六更是喜欢狩猎,老慢也来了,怀里抱着一只非常漂亮的野鸡,这只大公野鸡雪地里饿得蒙了圈,撞破了老慢家的窗户纸,落到箱盖上亭亭玉立的看着老慢和冬梅,吓得冬梅一声尖叫,老慢一个饿虎扑食就逮住了它,好东西老慢自然想到的是六舅了,六舅确实对自己有恩,这辈子也报答不完,就稀罕巴擦的给老六送来了;“老慢,听说你媳妇冬梅怀上了,正需要补身子,麻溜拿回去熬汤给冬梅喝去.....”
老慢看到老六一脸严肃,领着的一帮人正整装待发,尚万富背了两枝长枪,一枝汉阳造,一枝打铁砂子的老洋炮,尚万贵腰里挂着祖传的那把燕赵弩,背着猎刀,斜挎的兜子里装满炸籽,右臂架鹰的皮套子上蹲着一只猎鹰,于占江和于占湖哥俩个都背着老套筒子,手拎着猎叉,老慢一看这阵势觉得六舅出猎会满载而归的,就抱着这只野鸡转身回走,说心里话,他也是惦心给冬梅补身子的,刚一转身,脚底的雪一滑,摔了个前趴子,手一撒,野鸡就飞了,老慢急的直拍大腿,老六气得大骂;“完犊子玩意...”
这时,万贵一抖手,那只猎鹰箭一般的飞了出去,大家涌出大门外观看,这只猎鹰是万贵从辽西带过来的,为了驯服这只猎鹰,万贵三天三夜没合眼,和鹰对峙着熬夜,把这只鹰到底熬服了,万贵又训练它抓捕野兔和野鸡的本领,把这只鹰训得很有灵性。野鸡拖着肥胖的身子飞出不远,猎鹰似箭般飞来,野鸡发觉猎鹰追来,就一下子落到雪地上,一头钻进雪里,把半截身子和屁股露在外面,吓破胆般的颤抖着,猎鹰一个俯冲把野鸡拖了出来,利爪抓进了后背,踏在雪地上一顿狂啄,万贵一个响亮的口哨,猎鹰抓起野鸡飞了回来,半空中把野鸡摔在地上,老慢急忙上前拾起奄奄一息的野鸡;“哎哟妈呀!小哥你太厉害了,我以为蛋打鸡飞了呢。”众人哈哈大笑,纵上马向大雪地深处奔去。
乌裕尔河南岸几百里雪原,一望无际,正是狩猎好时节,狍子、狐狸、野兔、野鸡、獾子、鹌鹑总会出现人们的视野里,老六这一帮人都是很有经验的猎手,枪管都挺直,加上猎鹰的捕捉,不到半晌众人的马背上驼满了猎物,大雪掩盖不了蒿草,有的地方蒿草还是过人高。
这片低洼处的草丛里栖息着一群狐狸,老六是从不打狐狸的,可那块空阔的雪地里一朵火苗吸引了他,那是只火狐狸,火红的皮毛闪着亮光,漂亮极了,看到这么漂亮的皮毛,老六仿佛暖和了许多。
这只雌性的火狐狸在雪地里翻滚戏嬉,伸着懒腰,宛如一妙龄少女躺在银沙滩上享受着蓝天、白云、日光的沐浴,老六看得入了迷,这么漂亮的皮毛做成帽子和坎肩或是围脖子那可实在是太挂架了,为了不损害皮毛,捕捉狐狸是不能用枪打的,若是打也得是那神枪手,一枪左眼打入右眼出,对皮毛一点损害也没有,能有把握打眼的枪手老六还没见过,在有一招就是骑马撵,撵的狐狸奄奄一息才算得手,但中途要是钻进洞里就费劲了,狐狸撵急眼了啥洞都钻,钻洞里就得用辣椒拌干草点燃往洞里放烟呛,那样皮毛就差一个劲了,这种毒烟的味道就会永久的挂在皮毛上了,就是疏几百遍皮子也还有炕洞子味。
老六也不多想了,放马就冲了上去,于氏弟兄和尚氏弟兄互相对望了几眼,很无奈的追了过去,火狐狸发现有人奔来,一咕噜起来想进草丛,却已发现退路已被四个年轻人堵死,就换了个方向慌不择路的一伸腰狂跑起来,老六带领四骑呈扇子面形兜去,狐狸没命的跑,几人没命的追,这只狐狸跑起来居然踏雪无痕,飞一样的跑,猎鹰鸣叫着在狐狸上方跟踪着,撵出十几里远,进了一丛榆树毛子,狐狸就没影了,老六四人勒住马停下观望,榆树毛子里面突然传出了枪响,夹杂着惨烈的呼喊声,几人吓了一跳,赶忙催马进入这片树丛,老远发现四个狩猎者被十几只饿狼团团围住,有两人已被饿狼拖下了马,撕咬着,雪地上斑斑血迹,看样已是恶斗了多时,马上那两人枪已掉在地上,挥舞着马刀护住自己,更是险象生环。
突然马上一壮汉飞身下马挡在了那中年人马前喊道;“舅舅,你老人家快走.....”马上中年人也跳下马背,急忙和壮汉背靠背挥舞着马刀;“佩功,看样子我们命丧荒野了,可惜我王云鹤刚来泰安城不久就....杀....杀死这些畜生....”。
老六细一看那壮汉;“那不是高佩功高排长吗?孩子们,快去救人!”
几人高喊着冲了进来,翻身下马挡在两人前面,冲着狼群开火,转眼打死了几只,万贵看着几匹狼还在撕咬那两个趴在地上的人,俩人翻翻乱滚,棉袄棉裤已开了带血的红白花,不时的痛声惨叫,万贵右手挥舞猎刀,左手扣着几个炸籽冲了上去,一匹白头心的饿狼飞扑过来,万贵看着狼呲着锋利的牙齿,左手的几个炸籽撇了出去,正打在狼的牙齿上,“咣’的一声,狼被炸去了半个脑袋,万贵接着一越而起,把吓傻了的一匹狼一刀刺入前腿旁的胸部,这是狼的要害部位,刀还没拔出狼已毙命,万富的汉阳造又一个点射,一匹狼的脑袋开了花,扑倒在被撕咬的人身上一蹬腿死了,猎鹰在人与狼打斗的上空盘旋着,发出的鸣叫仿佛是助阵,老六一声大喝;“快把那俩兄弟抢过了....大家聚在一起开火,别让狼群靠前....”
于氏兄弟冲上前连拉带拽把俩人拖了过来,大火聚中火力向狼群开火,被打死打伤了几匹,那匹公狼也被打瞎了一只眼,这只狼王忍住剧痛仰天嚎叫了一声,群狼急忙退了回来,慌忙逃窜了。高佩功急忙跪倒,感谢救命之恩;“六爷,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四人就命丧狼口了,以后我高佩功就叫你六爷.....”
“哎呀,高排长,这可使不得.....”老六慌忙拉起高佩功,转身看着那位自称王云鹤的人,只见这人四十多岁,头戴貉子皮帽,浓眉大眼,和高佩功一样四方大脸,嘴上微胡须,穿锦缎棉袄,外套貂皮马甲,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庸之辈,高佩功急忙过来引见;“六爷,这是我的舅舅,泰安城县公署新来的县长王云鹤.....”随后高佩功又给老六向王县长做了介绍,老六大惊失色,天啊,我把县长大人给救了,早听说泰安城来了个王县长,老六曾找栾会长想见上新县长一面,可栾会长说王县长性格耿直倔强,不爱拉关系,没想到今天被我给救驾了,想到这急忙抱拳施礼;“王县长,真是幸会啊.....”
“呵呵,还幸会呢,险些丧命,不过我早已听说过永吉兄的大名,我王云鹤虽是犟驴性格,但还懂得有恩必报的,刚才佩功已经说过,你张老六以后就是泰安城的六爷,哈哈.....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老六还想继续客套,万贵上前一步;“六爷,此处不易久留....”
“怎么你小子这么快就叫六爷了。”
“王县长是泰安城父母官,金口玉言,我们岂敢不听,只是这里不是讲话之处了,那匹狼王叫的两声一是退兵,二是在呼唤救兵,若不及时离开只怕狼王带着狼群卷土重来.....”。
“嗯,有道理,我们快离开这里”。众人慌忙把两个受伤的卫兵扶上马,带着猎物,快马加鞭离去。
到了永吉屯已近中午,六爷急忙安排家人准备午餐,贵客临门,六爷手忙脚乱,不也乐乎,西厢房里,史大先生给那两个卫兵检查了伤口,幸亏俩人都围了个厚围脖子,喉咙才没被咬断,大先生给这两个伤痕累累的卫兵敷上了金疮药,立马就止疼了。东厢房里娄大烟袋满张罗,六爷陪着王县长和高佩功喝茶,王县长想想还是后怕,心有余悸。
原来王云鹤是洮南城调任来的,是高佩功的亲娘舅,高佩功调到泰安城也是他给推荐的,此人颇有水平,非常爱国,一生有两大嗜好,狩猎、读书。今天看到北大荒第一场雪,就有了兴致,只带高佩功和两个卫兵一大早就出去狩猎了,若不是偶遇了六爷就命丧狼口了,自己再有身份也要一再感谢六爷救命之恩,这时史大先生也来到东厢房,和王云鹤见了礼,几人喝茶聊天,高谈阔论,破感投机,王云鹤感到六爷身边都是奇人义士,就把自己想在乌裕尔河南岸成立四个保卫团的想法和众人说了,这是个民间组织,没有俸禄,顾名思义,保卫团就是有武装的保护地方治安秩序,更要听候县公署调遣,六爷和众人都很赞同,我们早有此念,武器装备现成的,为国为民,一定听从调遣,王县长一听当众宣布永吉屯成立保卫团,团总当然是六爷了,团丁满打满算有二十多人,保懂是娄大烟袋,相当于参谋,这个民间组织就成立了。
酒菜已准备好,有红烧狍子肉,野兔炖大雁,野鸡炖蘑菇,清炖乌裕尔河大花鲢,还有油炸山雀,酱炖哈什蚂,一套杀猪菜,新灌的血肠.
大家刚举起酒碗,外面万贵放响了十响一咕咚,二提脚、麻雷子,比过年还热闹,大家心花怒放,开怀畅饮,席间王云鹤一再表达救命之恩,喝到兴奋时提出和六爷拜把子结为金兰之好,六爷受宠若惊,一再谦虚,怎敢和县长称兄道弟,娄大烟袋偷偷的掐了他一下,他才站起;“如此说来恭敬不如从命,我年长云鹤弟一岁,自是大哥了.....”
娄大烟袋手快脚快,转眼插上了香,把关公像挂在了墙上,两人面向关老爷,磕了三个头,王云鹤是弟,又给六爷磕了三个头,大家鼓掌叫好,两人重新落座,互相敬酒,携手揽腕,更是亲热。
梨花也过来敬酒,认识了这位县长小叔子,心里无比惬意,能攀高结贵,和县长成了亲家,那就好比一步登天了。酒到此时心方醉,王云鹤酒足饭饱,官身不由己,县公署还有一些破烂事要处理,就起身告辞,六爷依依不舍,拉着王县长的手和众人一直送出很远,王云鹤四人骑马走的没了影,六爷还傻傻的翘脚远望,仿佛是做梦.....
???晚上,梨花钻进了六爷的被窝,搂着六爷的脖子生怕跑了似的;“六子,这下你可杨棒了,大福大贵了可别把我休了啊。”“说啥呢?我六子是那样人吗?你就等着在家查钱吧...”梨花满足了,六子总是对她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