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红“娇子”
周一早上,上班时间无班可上的顾华在自己租住的农民自建房楼下吃了碗面,顺道买了包红色“娇子”香烟,买烟的时候顾华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今天买“红娇”而不是以前一直抽的玉溪香烟了呢?难道就因为能节约了6块钱?是的,现在没同事也没经销商客户了,自己抽差一点的烟也不跌份了。
面,当然还是以前爱吃的那个红汤排骨面——在顾华看来,炭火大铁锅宽汤煮出的面就是要比小铝锅煮出的面好吃,熟油海椒的干辣裹挟着豌豆尖的青香,每每成为隆冬里顾华起床上班的决定性动力。
可烟怎么就自动降档次了呢?失业害人啊!
回到自己在三楼的寝室,顾华重重地把自己堕入吱嘎作响的席梦思床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环视了一下这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房间:一张旧单人床,一张没有抽屉的旧长方形书桌兼饭桌,两把方头塑料板凳,这些都是房东提供的;还有一个自己购买的简易塑料帆布衣柜和几个脸盆;好像就这些了,不过还好,还有两件自己喜欢的家福泉六年陈酿酒。
顾华重重地吐出一口浓烟:唉,我在这个房间都住了两年多了,真快啊!当初选这个犀浦镇的农民自建房,就是因为这里离家福泉公司近,每天骑电瓶车去紧挨Z县的CD高新西区上班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当然,这里每月450元的房租也还算便宜,尽管是公用厕所公用洗澡间,可对于像我这样一个老婆几乎从不幸临的“单身汉”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方便,不就是经常上厕所要稍等一下、洗澡偶尔要排队吗?
新郎顾华和新娘刘芳是今年元旦结婚的。结婚前顾华在CD南二环附近按揭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作为婚房,不到80平米。每月5日是顾华的惊蛰日,因为这天要扣每月2800元的房贷月供,自己必须高度重视卡上的钱是不够呢还是不够呢?因为婚前有约,还房贷的事老婆大人盖不过目。
一想到自己在城里有房子还要在城外住农民的自建房,顾华顿然对自己身处的这个城市都有点反感了:它的疆域变得越来越辽阔了,加之CD日渐变“城堵”,自己即便城中有房,但为了节约上下班的时间——当然也为了节约油费或交通费——也不得不在遥远的西郊租廉价的农民房居住。家里倒是有一辆还不算太破的起亚千里马汽车,但那是老婆带过来的嫁妆,平时也只供嫁妆的主人刘芳上下班使用。
躺在床上,盯望着空无一物的房顶,顾华对被电线悬在空中的灯泡道:“下一步怎么办呢?待会儿去哪儿呢?”
顾华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脑海里浮现出曾在杂志上看到过的所谓“蝴蝶效应”:南美州的一只蝴蝶煽一下翅膀,通过种种因素,就可能引起亚洲地区的一阵台风。奶奶的,一不小心我也遭遇了蝴蝶效应,只是这次的这只蝴蝶变成了几瓶致人死亡的注射液而已。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这几年的打工史:从川大机械系毕业后的五年间,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失业了;这年头,失业和就业怎么就像空中的雾霾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这次在家福泉干得还算是久的,三年多了,本来还想今年利用今年年中述职会的机会去竞聘家福泉CD市场的区域经理,可这万恶的注射液却让我的梦想变成“无机之谈”了;人算不如天算啊!
顾华又想起前几天看的一篇文章,说中国白酒的三大罪状——“恶劝”、“浪费”和“伤身”,难道酒市场的未来不好做,这次的离开酒行业说不定是好事儿?
突然,顾华的眼光定格在了饮水机上的桶装水桶上,没水了,对,昨天晚上就无水可喝了。还要水吗?既然不在家福泉上班了,这房子好像已经也没有租的必要了吧?
究竟是水桶撩起了的口渴还是口渴憧憬了水桶?不知道。反正顾华此刻感觉嗓子像是要冒烟了,他猛地站起上来走到饮水机旁,掏出手机看着饮水机上贴的电话号码,“喂——给我送桶水——对——快点哈!”
电话那头林老板开的剑南水站就在顾华出租屋的街对面,顾华每天上班都要经过这家水站。前几个月水站的管理也升级了,只要用户的电话打进去水站,水站里的电脑就会自动显示用户的地址和饮用的品种,节约了水站按编号找纸质客户卡时间,减少了客户在电话中重复说自己的地址和所需品种和数量的麻烦。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个年轻人扛着一桶剑南牌桶装水敲开了顾华的房门。
就在年轻人在门外准备戴鞋套的时候,顾华向他挥挥手,“不用戴鞋套了,我这个房间已经够脏的了。”
“那好吧,不过按规定我们是要穿鞋套进客户的房间的。”年轻人狡黠一笑,眼神里透露出“你这么一个乱哄哄的房间也的确不需要我换鞋套了”的神情。
送水的年轻人脸色黝黑,身高比自己略矮一点,大眼嘴,长着两道浓黑的剑眉,嘴唇宽阔厚实。
顾华好奇地问:“你怎么长得很像林老板?我都在你们那里买了两年多的水了。”
“我是他哥,什么老板啊!我们是三台农村的,我哥在农村挣不到钱,又有一个六岁多的儿子,我就只好帮他在这里开了个水站。他们一家三口都靠这个水站生活。今天我哥生病了,我就请了一天的假来帮他送水。”年轻人咧嘴一笑,眼神飘逸地看着顾华。
顾华一边掏钱包一边说,“不错嘛。一个水站能养活一家人。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呢?”
“如果不请送水工的话,我哥他们家一个月能挣八千钱左右,如果请一个送水工的话就只能赚六千来块了。现在我哥他们是夫妻店,还不敢请送水工。兄弟你是做什么的?”年轻人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自信的底气,尽管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扛水工。
“我原来卖家福泉酒的,刚失业,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哦,家福泉酒,喝过,酒质不错,销量好像也不错吧?我是剑南水厂做业务的。”年轻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水放在了饮水机上面。
“哈哈——”顾华乐呵呵调侃道,“你安排你哥开水站,那你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喽!”
“有什么办法呢——”年轻人一脸的无奈,继而语气笃定地说,“我们老家三台那边的农村很苦,我本来也想考大学,按我的成绩我想我考个‘三本’应该没有问题,可家里实在太穷了,我只好读了个职高,我下面还有个正在读中学的妹妹,父亲身体又不好,这个家我不想办法谁想办法?你贵姓?”
“我叫顾华,你呢?你们水厂怎么样?挣钱多吗?”
“我叫林复笙。目前主管CD三环以内南区的市场,手下有五、六个人。想不想来我们水厂做销售嘛?我们的水绝对是真正的地下300米打出来的矿泉水,不过我们的工资一般,基本都是拿死工资,不像你们做酒的销量大提成也高。”
“原来还是个销售主——经理,”莫名其妙的,眼前有工作的林福笙的形象骤然在顾华心里高大了起来,“不过你们桶装水的销量稳定啊!一般的用户都不会换品牌。至于你说去你们公司卖水的事——我还是再想想吧——不过整体感觉卖桶装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销售额也不是很大,你说对吧?”
“是的,我们CD市区的销量一年大概也就2000万左右。”林复笙话锋一转,“不过干什么不重要,能挣到钱才最重要,今后有什么挣钱的好机会告诉我一下哈。直觉告诉我你做销售应该不错,今年多大?”
“哦,你还相信直觉?我27了,你呢?”
“28,快29了——”林复笙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好了不敢再聊了,说不定有人要水了,很高兴认识你老弟!有财一起发,有机会一起搞!有空就到铺子头来耍哈!”
“好,再见!”
看着林复笙把空桶拿在手上,晃来晃去地走出房门,顾华内心骤然冒出一句话:“有工作真好!老婆过几天会不会催我马上找到工作呢?要不我也去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