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登峰最终没有哭,痛到极致已无泪水,只有无尽的麻木,甚至他已经感受不到悲伤,他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笑出来。他是在笑自己还活着,他可以去为巫心语报仇。复仇的想法可以把他的心脏变成永动机。
不过客观来讲他有伤在身,心里在怎么电闪雷鸣,再怎么钢铁雄心,还是走的很慢,挪完不过十几里的山路,天已经黑了。
看着前方的清水观,左登峰突然就没有勇气回去,因为他知道不会再有人从那里等着他了,迎接他的将是一片死寂和无边的孤独,他好不容易振作精神,甚至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不想自己又陷入消极的自杀情绪。
“尽快养好伤,尽快报仇,尽快下去陪她。”左登峰驻足良久,定下了三个要点纲领,最终鼓起勇气走上了清水观的岔路。
到了门口,十三从道观里跑了出来,十三的出现令左登峰心头的沉重减轻了几分,十三虽然不是人,只会喵喵乱叫,但好孬是个伴儿,是个可以寄托生死的朋友。
回到道观,左登峰开始生火做饭,事实上他并不饿,他什么胃口也没有,但是他必须强迫自己吃饭,吃饭是为了活着,补充大量的营养物质可以帮助恢复,他现在活着是为了报仇,只有报了仇才有资格下去陪伴那个为自己流干了血的女人。
胡乱的吃完晚饭,左登峰上了炕,先前为了掩埋巫心语他已经疲惫不堪,带伤行走山路更是令他精疲力竭,全靠一口气吊着,因此上炕之后立刻就失去了知觉,他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但是不管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都让左登峰感觉轻松,他终于不用承受那无尽的痛苦了,至少今晚不用了,也不用扯出微笑来麻木自己。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醒来之后左登峰感觉自己在发烧,虚弱乏力,喊了几声十三,十三也并不在屋里,左登峰只能咬牙坚持着下炕喝水。
喝完水,左登峰再度点燃了灶火,他虽然不懂医术,不知从何而来的医学常识还是有的,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发烧是由伤口发炎引起的,老中医不是老军医,没有阿司匹林给你吃,也没有猛虎酒,他必须保证房间里的温度,倘若室温过低,势必消耗自身的体力,影响恢复,甚至死亡。
左登峰呆坐在灶前,看着灶下的灶火,再度回忆起与巫心语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每一幕都令他伤心欲绝,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停止回忆,他怕自己忘记而强迫记忆,他要将这些全部记在脑子里。
房间的温度提起来之后,他再度爬上了炕,静静躺卧,手表好久没有上弦,早已经停了。
我还是喜欢CASIO的表啊,他淡淡地想。
中午时分,十三回来了,带回了一只兔子。在左登峰和巫心语一切安好的时候十三并不经常带东西回来,它要么是嘴馋,要么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左登峰知道十三这是带给他的,于是强撑着下炕处理,吃饱之后再度躺回了炕上回血。
清水观是巫心语居住了多年的地方,而今巫心语已经离去了,左登峰住在这里时刻承受着睹物思人的痛苦,心中一再告诫自己要克制,要理性,都没有用。每当想念的撕心裂肺,难以自拔之际,左登峰就会去看看巫心语的坟墓,给她烧点纸钱,左登峰心里原本有些厌恶烧纸,他原本认为这样一是没有任何意义,二是污染环境,不过现在设身处地想想,这是寄托哀思的最好办法。这些纸钱是从大殿里捡到的,应该是先前师徒二人祭奠什么而准备的,左登峰把它们捡起来烧给巫心语。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左登峰没有用那么长时间就可以正常行走了,因为他没有伤到骨头。下地之后,左登峰立刻开始翻找道观的每一处角落,他在寻找巫心语那个失踪了的师傅可能留下的道术秘笈,巫心语先前使用道术的情景左登峰是看到了的,巫心语的体重不超过九十斤,这么弱小的身体抓扔那些粗壮的曰本兵毫不费力,她还只学了几天皮毛,如果学全了威力肯定更大,如果学会了,不说弹指一挥间樯橹灰飞烟灭,报仇雪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左登峰率先寻找的是西厢,据巫心语所说,西厢先前是她师傅住的地方,如果她真的留下了什么,在西厢的可能姓最大。但是将柴草全部搬出仔细寻找之后,左登峰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西厢没有,就从东厢寻找,东厢也没有任何的发现,随后左登峰去了大殿,所有能找的地方全找过了,甚至是地道也下去仔细搜寻了数次,看是否还有连巫心语都不知道的暗门,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左登峰仍然没有放弃,开始逐一撬开地面的灰砖检查地下,经过了半个多月的严密搜寻之后,他彻底绝望了,清水观没有任何的书籍,巫心语的师傅是个不爱读书的人。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要学习道术是因为藤崎是曰本部队的高级军官,要想靠近他实在是太难了,自己的体质这么差,跑不快,跳不高,力气也不大,就算正面与一对一藤崎对打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学习了道术才有可能快速的接近并捅死他,枪是不敢用的,二十世纪初的枪太坑了,那东西有可能打不响。
“十三,我要去西面的圣经山看看,你从这里住着吧。”左登峰想来想去,还是收拾着行李和铺盖冲十三说道。
“喵~”十三疑惑的抬头看着左登峰。在左登峰卧床的这段时间,十三一直不离不弃的陪着他,每天都会为他带回肉食,左登峰能复原的这么快,除了报仇心切,十三也功不可没。
“我要报仇,得学习道术,听说圣经山上有会法术的道士,我去找他们学。”左登峰背上了铺盖。左登峰之前曾经看过所里的文献资料,知道文登西南圣经山乃全真派发祥地,也知道那座山上有很多习练有法术的道士,如果巫心语的法术他学不到,学习全真教的法术也是一样的。
“喵~”十三疑惑的跟着左登峰走出了东厢。
“那里离咱这里不是很远,我以后有空会回来看你的,你从这里看家吧。”左登峰伸手指了指东厢,向十三示意到。
十三闻言连连摇它的猫头,抬头看着左登峰面露不舍。一人一猫一直朝夕相处,早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十三不舍得左登峰,其实左登峰也不舍得它。
“算了,你跟着我吧。”左登峰探手带上了房门,带着十三走出了清水观。
临走之前,左登峰又去看了看巫心语,这段时间左登峰来过好多次,该说的话早已经说完,因而这次只是在巫心语的坟前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早点走才能早点回来。
下山之时,左登峰再度回望清水观,从前清水观给了他真心的快乐,现在也给了他无尽的痛苦,回望良久,左登峰转身下山,下山的时候左登峰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一个疑问,那就是寻常道观即便没有武术书籍和道术秘笈也应该有一些寻常的道教典籍,就算是小说也该有两本啊,为什么清水观一本书都没有。
圣经山位于文登县葛家镇西北的山中,是如假包换的道教全真派发祥地,(全真派发祥于终南山乃误人谣传)从汉唐时期开始就有道士居住在圣经山,传承至今,香火鼎盛,修道习武之风盛行。左登峰就想去那里寻师访道。
“你从山里走,别让外人看见,往西三十里就是圣经山。去了之后藏在山里,我不叫你,你别出来。”左登峰冲十三指明了圣经山的位置,他虽然没有去过圣经山,但是所里的文献里有它的位置。
十三闻言点头答应,从山野密林之中望西去了。
下山之后,众村民还是在躲避他,他们认出来左登峰,却没有人敢去和他打招呼,之前他们无情地抛弃了左登峰,是因为威服于保长的老婆,毕竟保长一家在村子里积威深久,不是左登峰一个所谓的领导可以压住的。但现在保长死了,连带着保长的老婆也什么都不是了,他们又开始畏惧左登峰了。
走上县道,望西而行,由于腿上有伤,还没有好完,左登峰走的并不快,清晨出发,午后才到了圣经山脚下。
抬头上望,圣经山巍峨秀美环境清幽,道观林立香火萦绕,清水观只是一座道观,像是大海中的一座灯塔,而圣经山上却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就是悬崖上的城堡,像清水观那样的道观至少也有十几座,山半腰的一处巨大正殿,超出清水观十倍有余。
站立了半晌,左登峰开始拾阶登山,山路上不时可见各类香客,大多是些在乱世之中寻求精神寄托的愚蠢的百姓村民,其中亦不乏达官贵人大家闺秀。
此时的人都好面子,出门都会换上新衣服,没有新衣服也会穿的很整洁,把值钱的东西都穿戴上,左登峰的衣服有些破烂,一路风尘仆仆也很是不干净,左登峰的手脸自然也是没有办法清洗,虽然他是很爱干净的,因为他知道现在医疗条件差,如果不注意卫生就容易把自己玩死,那样就无法报仇。一路上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掩鼻,对此左登峰完全无视,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太过在意陌生人的眼光会忽视了真正爱自己的人。左登峰感觉自己身上,也是很不舒服,但他知道自己还是要先办正事,快去学法术才能报仇,一时半会儿身上难受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到了山腰,雄伟的三清大殿出现在了眼前,拱木立柱,朱砂涂漆,红瓦铺顶,嘲风镇威,整个大殿给人以磅礴大气,肃穆庄严之感。大殿前的广场上放着一尊巨大的三足香炉,里面的供香随风而动,悠然飘渺。
大殿前的空地上有几名灰衣道人正在打扫山风刮来的落叶,并不搭理从身边走过的香客。
“道长您好。”左登峰沉吟了许久,最终走上前去冲一个长相和善的老年道人开了口。
“无量天尊,小兄弟有什么事吗?”老道冲左登峰稽首为礼,转而出言问道。道士称呼俗世人不像和尚那样喊什么施主,檀越,他们很少外出化缘乞讨,一般自给自足,没有求与人自然就底气十足,不用像和尚一样还得把金主当大爷供着。
“道长,我想拜师学艺。”左登峰冲老道说明了来意。
“全真派不收俗家弟子。”老道摇头回答,先把规矩给左登峰讲了。
“道长,我可以出家。”左登峰急切的说道。他先前曾经供职文化所,对于道家的情况也有些许了解,现在的道士分为全真道士和正一道士,全真道士是出家的道士,需要挽发,蓄须,吃素,当然还是可以泡妞。正一道士是火居道士,就是不出家的,规矩较少,在这乱世之中戒律完全靠自己自觉,有没有纪检委,所以有些人不仅可以泡妞,还可以乱搞男女关系。
“小兄弟,那位是知客道人,你去找他说说看。”老道估计也晓得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把左登峰劝不住的,伸手指了指站在大殿门口的一名中年道士,把锅扔给了专业的。
左登峰闻言急忙道谢,转而来到了三清殿门口冲那中年道士问了声好。
“玉璇,去后堂给这位小兄弟拿点吃的。”中年道士看了看左登峰,转而冲殿内正在打扫卫生的小道童开了口。和尚和道士就是这一点有些不一样,道士的钱是自己挣的,也可以说是整的,所以拿去救济别人也没谁可以说闲话,和尚就是靠别人救济的,当然这帮孙子也会收租放高利贷(唐朝),自然还是要注意一点。
“道长,我不是来乞讨的,我是来拜师学艺的。”左登峰闻言急忙摆手解释,他知道自己这个形象的确很是不佳,洪七公都比他穿的好,但他不是乞讨的,而是单纯的穷困潦倒加上没有闲工夫管这些。
“真不巧,今天有贵客到访,掌教真人抽不开身。再说你年纪也大了,掌教真人肯定不会收你的。”中年道士摇头回答,还是拒绝了左登峰。
“贵派掌教收徒弟还有年龄的限制吗?”左登峰皱眉问道。自己今年虚岁二十五了,早都是该去混社会的年纪了,陈浩南这个岁数的时候都是个小老大了,他来学武修道的确有些晚。
“那倒没有,不过这么多年每天都有人从全国各地慕名前来拜师学艺,掌教一个都没收。”中年道士继续摇头说道。
中年道士的话令左登峰心中猛然一凉,他没想到圣经山全真派的掌教收徒弟标准会这么苛刻,只能老师去点招,还不能自主招生考试。
“拜师学艺是不可能了,不过你要是想出家倒是可以的。”中年道士见左登峰面露沮丧,便出言安慰,但他不晓得自己完全没有抓住重点。
“道长,贵派掌教的名声很大吗?”左登峰出言问道。他的目的是学习道法武术,可不是什么出家。
“金针,银冠,铜甲,铁鞋,玉拂,这五位度过天雷之劫的玄门泰斗你总该听说过吧?”中年道士探手收过一名香客的香火钱投入功德箱,转而递了几根香烛过去。正殿之中也可以烧香许愿,但是要捐献香火钱。
“没听过。”左登峰面露茫然。他先前一直在文化所工作,说白了还是走的科教兴国的风格,这类教派的事物属于玄幻方面的,他还这不知道。
“来,来,来,拿上吃的,早点走吧。”中年道人见左登峰竟然摇头,不禁皱眉不悦,恰好那小道童拿来了两个窝头,中年道人便催促左登峰离去。
“道长,我真不是要饭的,我上柱香吧。”左登峰见状急忙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子放进了功德箱。
中年道人见状挥手遣走了小道童,转而递了三根小指粗细的黄色香烛给左登峰。
“道长,您刚才说的那五位玄门泰斗是不是其中就有贵派的掌教?”左登峰接过香烛却并未离开,他并不想烧香,他只想跟知客道人套套话。
“那是当然,银冠就是我们掌教真人,一身绝世修为简直是惊世骇俗啊,可以隔空取物,而且寻常的阴魂都不是他老人家的一合之敌。”知客道人面露傲色,仿佛银冠修为高绝,他也与有荣焉。道观寺院里能当知客的都是些喜欢说话的碎嘴子,不然也不能忽悠那些善男信女掏钱,这个中年道人话也不少。
“另外四位老人家都是谁?”左登峰急忙追问。如果圣经山全真派真的不收他,他还想去另外四个人那里碰碰运气。此外他虽然不太明白玄门具体指什么,但是泰斗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却知道,只有在某一领域的造诣登峰造极的人才有资格称泰斗,就比如张大千是文艺界的泰斗,张学良是吃喝嫖赌抽界的泰斗。
“谁告诉你他们是老人家的?”知客道人连连摇头,知客道人也是没有察觉到今天他摇头的次数颇多,该不该检察自己有没有吃什么蓝色逍遥丸。
“您不是说他们都是泰斗吗?”左登峰疑惑的问道。
“泰斗也不一定就老啊,这五个人里我们的掌教真人年纪最长,已近古稀。铜甲和铁鞋也就五十多岁。金针挺年轻,三十几岁。玉拂是个女的,好像连二十岁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