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心语自然不会醒来,左登峰也没有过分失望,他只是想最后再试一次,希望可以出现奇迹,尽管他明知道奇迹不会出现,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左登峰抱着巫心语,无尽的悲凉涌上心头,前几天二人还商量着储存过冬的口粮,再去买几尺作新衣的布,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巫心语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唤了,也不会再开口说话,他彻底失去她了。
有个成语叫敝帚自珍,每个人都不愿失去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只破扫帚,也想好好藏着,虽然现在这个成语不是这个用法。失去令人失落不舍,巫心语是左登峰的挚爱也是他的唯一,巫心语的死令他感觉被人剜去了心脏,心里空空的。巫心语就像他心里的一盏灯,而今这盏灯已经灭了,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二人躺卧的地方离清水观并不很远,没过多久十三就回来了,叼着一只茶壶,壶里的水已经撒了大半,剩下的并不多。
左登峰接过茶壶喝了一口水,水是凉的,左登峰落泪了,这壶水是巫心语生前烧的热水,现在它已经凉了。
“你渴不渴?”左登峰将茶壶递到了巫心语的面前,巫心语没有动。
许久过后,左登峰放下茶壶坐在她的旁边不再说话。十三慢慢的走过来趴在了他的身边。
午后,十三离开了,回到清水观为他叼来了红薯,见到红薯,左登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巫心语时的情景,看了看手里的红薯,又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巫心语,左登峰再度嚎啕大哭。
夜幕再度降临,左登峰感觉到了寒冷,十三回清水观拖来了被子,左登峰抱着巫心语昏昏睡去。
梦境之中,左登峰看到了很多,很杂很乱的事。他看到了一个浑身乞丐装的男子在一个房子很奇怪的地方,而那个男人一跃竟能跨越几里地,弹指一挥间,钢铁怪兽也为之倾覆,那人就像来自地狱的死神,鲜血与寒冰在他周围绽放出一朵朵血莲,敢于靠近他的东西都只有死亡。那人的脸在左登峰眼里越来越清晰,虽然他的脸上有很多血污。
那是左登峰他自己!
“左登峰”继续往前,奇奇怪怪的军队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甚至左登峰还看见了日本忍者,但那些忍者都不是“左登峰”的一合之敌,最后只有一个忍者实力特别高强,修为竟在“左登峰”之上,“左登峰”拼着断了一条左臂才把“他”冻住,在经过“他”身旁时,左登峰惊鸿一督,发现那个忍者居然是白发苍苍的一个妇人,而且这个人左登峰也很熟悉,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但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那是巫心语!老了的巫心语!
“左登峰”为什么要与巫心语互相厮杀,左登峰还没有想清楚,画面又是一转。
他感觉这是一个孩子的视角,因为他看到了十三,而十三端坐时居然和他可以平视。
在这个人的生活片段里到处都是十三,左登峰有的是第一人称视角,所以他可以感觉到视角的主人在长大,视角的主人明显是一个贵族子弟,因为他周围的一切都是华而不奢,但他屋子里的两把武士刀让左登峰有些愕然,但左登峰判断视角的主人是中国人,因为这里的中国风更多一些。
居然还有视角的主人给一个漂亮的女孩画眉的片段,左登峰直感觉别扭。
后来十三只能举起爪子摸摸“他”的肚子的时候,视角的主人居然死于一次刺杀,最后的视角是十三在舔“他”的脸,淡蓝色的双眼滑下了泪滴。
“你是谁?”
“我是李琅琊……我是左登峰?”
“你已经死了。”
“……”
“如果你还能再活一次……”
这次这个莫名其妙的声音没有继续,而是被打断了。
“我是谁?”
“你可是一代枭雄啊……”那声音用上了感慨的语气。
“谁?左登峰还是李琅琊?”
“有差别吗?都是你?。”那声音悠悠扬扬,好似3D立体环绕音。
“……”他沉默不语
“人间再也不需要帝王了,李琅琊身上的四爪青龙气隐隐犯金,而左登峰,虽然已经重生过一次了,但这乱世枭雄,还是只能左登峰来做了。之前左登峰的脑海里一直出现李琅琊的杂音就是因为你们的三魂七魄还没有融合好,之后就没有这个弊端了。”
“那我是谁?”
“这是一个哲学的问题啊?……左登峰就是李琅琊,李琅琊就是左登峰,老铁没毛病。”
缄默了一会,又传来了声音。
“如果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我可以给你一个,比如先赚一个亿,比如先天下无敌,比如,左登峰现在最想干什么……”
左登峰很安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次曰清晨,左登峰睁开了眼,他接受了巫心语已经死去的事实,不接受也没有用,他用十三叼来的锅铲开始就地挖掘,他要葬掉巫心语,但他后背和双腿都有伤,无法使用铁锹,只能用锅铲一点一点的抠挖,有些像个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十三见状跑过来帮忙,它挖土的速度远超左登峰,有它帮忙,中午时分墓穴便有了雏形,左登峰又让十三回道观拖来了篓子和绳子,左登峰坐在下面装填,十三在上面拖拉。
左登峰重伤在身,挖的极为费力,理智上来讲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养伤,先去取弹壳,再去打两针破伤风针。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着为巫心语挖出了很深的墓坑,直至后来坐在坑底不知道是因为空气不流通还是肺部出了问题,他感觉呼吸不畅,才勉力的爬了出来。
“十三,去周围看一看,凡是吃肉的动物全杀掉。”左登峰冲十三开口后木然的啃吃着红薯,熟的已经吃完了,他手里的这个是生的,他又一次觉得自己要先把东西弄熟,但却没有这个心情和体力。
十三闻言很是疑惑,它可能以为左登峰神志不清,所以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们要回去拉棺材,我不想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东西伤害她。”左登峰伸手指了指坐在旁边的巫心语。
十三闻言立刻扭头跑了开去,左登峰将红薯吃完,用菜刀砍剁了两根树枝作为拐杖,随后又削了两根一尺左右的木棍,一头削尖,用以爬行。
做完这些,十三回来了,嘴角和爪子上都有血。
左登峰用被子将巫心语盖好,转而又坐在地上吃了几个红薯,红薯是什么味道他根本就感觉不到,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吃东西就没力气去拖拉东厢北屋的那口棺材,所以他强逼着自己吃下。
以木棍作为拐杖,挪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了清水观,清水观的大门还开着,里面的曰本兵尸体已经不见了。
见到清水观,睹物思人,左登峰再度感到悲伤,但是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悲伤之后全是内心的平静,短暂的驻足之后便回到了东厢。
棺盖不是很重,套上绳索,十三自己就可以拖动,在十三运送棺盖的时候,左登峰将巫心语的衣物和她所盖的被褥捆到了自己的背上。
十三回来之后,一人一猫便开始拖拉棺身,虽然左登峰先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拖拉沉重的棺身还是令他吃尽了苦头,他不能行走,只能爬,先前削的带尖的木棍就是为此刻准备的。
临近天亮,棺材终于拖到了目的地,左登峰遣走十三,点火升温,为僵直的巫心语更换了衣服,巫心语穿的是她师傅留下的那件道袍,二人在一起这么久,巫心语竟然没有购置过新衣服,这突然令左登峰感觉万分内疚,一点点的平静也像是被小石头溅起了涟漪,翻出来滔天巨浪。
从棺中铺好褥子,左登峰将巫心语拖进棺材盖上了被子。
“嘿,美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睁眼,我就把你埋了哦,不开玩笑的啊。”左登峰冲巫心语开口说道。
巫心语没有睁眼,她的微笑已经有些僵硬了。
“如果你变成了女鬼,就让我知道,不论是托梦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也罢,我不害怕。”左登峰作着最后的努力。
周围一片死寂,因为十三大开杀戒,连小动物的声音也没有了。
左登峰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境。
“苍天在上,如果真有神灵,请让她活过来,不管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左登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只要让她活过来,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让外人知道,我们不会泄露您的秘密。”左登峰仍然在磕头。但是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左登峰绝望了,彻底绝望了,再度深情的看了巫心语一眼,艰难的扣上了棺盖。
掩埋工作是与十三一起进行的,当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巫心语已经长眠地下。
“不管我以后做了什么,不管我以后去了哪里,最终我都会回到这里,回到你的身边。”左登峰转身拄着树枝离去了,巫心语的样子已经铭刻在了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模糊,永远都不会忘记。
太阳从东方升起,但左登峰却向西方走去,巫心语离去了,他的世界不会再有光明,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报仇,虽然有一些杂念,但复仇的火海在他心底蔓延,容不下一丝丝其他的东西。他还想在复仇之后回到这里自杀,前往阴曹地府寻找自己心爱的女人。活在世上对他来说是煎熬,他不想活,但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山下的村民见到他就像见到了鬼,纷纷躲避,街道上散落的纸钱说明不久之前这里有人出殡,这一幕令左登峰暗自冷笑,保长死了,崔保长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是是他将曰本人带到清水观的,他要么算死于没有骨气,投靠日本人,要么算死于愚蠢。被曰本人杀了更好,省的自己曰后动手。
左登峰此刻已然没有了善恶的概念,人姓本恶,何来良善?他也没有了法律的约束,生逢乱世,何来律法?律法不过是统治阶级的工具罢了。
出山之后,左登峰寻找到了别村的大夫,取出了体内的子弹,带着治伤的草药回返清水观。
回来的路上左登峰一直想哭,他之所以想哭并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是那大夫对他说过的话,“幸亏你这袍子纳的厚实,不然背上这枪就打着肺了。”
左登峰所穿的这件袍子是巫心语为他做的,用了大量的棉花,经过了细密的缝压,正是这件袍子救了他的命。
即便后背有着弹孔,即便前胸已经磨破,左登峰都不会嫌弃它,他要一直好好保留着它,不能让任何东西伤害到这件道袍,因为这件袍子是巫心语留给他唯一的东西,这里面有她的爱,这上面有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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