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王铁允诺嘿嘿一笑,朗声道:铁中铮,你知道除了你的名字不错外,你整个人我是厌恶极了,我可不会觉得你死了有何可惜。他拨了拨手上的翡翠玉扳指,继续道:不过,皇后有吩咐,倘若你能回心转意,迷途知返,皇后必定封你为北烈王,即日即可秣马厉兵,挥军北进,助你夺回北烈故土。你再考虑一下吧。
子渊势在旁听着,心中疑惑道:难道铁中铮不是南烈国皇族,却是北烈国宗室?不知道他是否与我母亲一样,系出嫡系。
只听铁中铮回道:不必了。
铁允诺原知道铁中铮的心意,他若愿意,也不必千里奔逃了。但他仍然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只有与北烈国合作,你才有夺回皇位,北击列延,擒杀怒苏邈无终的可能,才能报不共戴天之仇。
他本来想称怒苏邈无终为苏虏,但因为皇后扶苏流星也是列延五苏一支,而扶苏翟热也在场,是以没说出口。
可是铁中铮冷笑道:别的不说,即使夺得皇位,也不过是卑躬屈膝,做扶苏流星的走狗罢了。千金王,难道这日子会很快活么?
他反问铁允诺,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铁允诺虽然一向对皇后扶苏流星颇为强项,半点不事谄媚,但铁氏宗室多有奴颜婢膝之人,这事他本就气愤,如今被铁中铮嘲讽,怒气更甚。铁允诺怒道:受死吧。身形一晃,劈剑而来。
铁中铮眼疾手快,持剑护在胸前,同时快步侧避。铁允诺身形尚未落定,早已变化剑招,向铁中铮击去。
这边两人动起手来,那独臂大汉也欲上前相助,却被铁允诺一位门客缠住。小迓也欲出手,却被子渊势拦住,示意她静观一阵,再作计较。铁允诺另外三名门客见他们不动手,也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月光如水洒下,只见两人身形时而腾跃,时而静立,黑黢黢灰蒙蒙的石柱高低参差,错落有致,两人忽上忽下,飘荡其间,剑光随身而动,游走闪烁在两人之间。有时两剑交击,有时剑击石柱,金石之声锵锵刺耳。
子渊势仔细看两人剑法,只觉得铁中铮招式纷繁复杂,变化万端,非常绚烂,知道他所使的正是铁花剑法。而铁允诺身形步伐虽然矫健灵敏,但剑法平平,常常只是笨重的一劈,狠狠的一刺,几无招式可言。子渊势心道:这千金王虽然有利器在身,却是半点不会使用。铁中铮内功功力或者不如此人,但凭借着精巧的攻守变化,却能弥补劣势。那千金王徒然仗着一身猛劲而已,时间一长,他体力渐渐消耗,那时周身都是破绽,岂不是轻易便被铁中铮击破。
子渊势心中如此思想,他却不知道铁允诺并不是不会使剑,并不是不会用巧招,而是故意用此拙招。
原来铁中铮与南烈国铁氏子弟之间,常常切磋武艺,比武练剑。铁花剑法是南北烈国铁氏一项绝学。铁允诺自然也会铁花剑法。两人时常过招,他二人各自的剑法,对方都很是清楚。铁花剑法的精髓在于轻灵。铁允诺手上这把古剑,远比铁中铮的剑厚重的多,但他依然能以此剑,用铁花剑法胜过铁中铮。所以他自信,他的铁花剑法要比铁中铮精妙许多。
但他此次却故意不用铁花剑法。因为铁花剑法注重招式变化,穿、抹、扫、点、崩、挂之间纷繁复杂,势必要斗上上百招才能取胜。他素来瞧不上铁中铮,加以扶苏翟热在场,求胜心切,不愿如此缠斗,更兼之他不明了子渊势等人动向,是以更想速战速决。
他心中盘算,倘若突然斜下里刺出一剑,铁中铮必定要以落红化泥这一招守护下盘,但是他斜刺时却是半个虚招,不等铁中铮反应,即旋剑横抹铁中铮脖颈,那时便一招致命了。他心中如此计议,手上便如此施展。果然铁中铮使出一招落红化泥来,然而这一招却比他平时所用精妙许多,格中带挑,守中带攻,从偏路直击铁允诺面门。铁允诺慌忙连退了几步,方才躲开,心中惴惴。
铁允诺如此几次原以为能使铁中铮防不可防的攻击,总是被他出其不意,剑走偏锋地化解,斗了二十余招,不能取胜,心中十分疑惑:怎么他的剑法忽然间如此精进奥妙?铁允诺凝神细思,陡见铁中铮得意微笑,在月光照耀下明亮灿烂,心下顿时明白:原来他从前与我们过招,知道我那几个兄弟猜疑他,是以装作武功平平,假意落败,此人心机着实不少。
铁允诺抬头望望月色,不愿再耽搁,于是运起内力。须臾的功夫,众人便见到他满面红光,那柄古朴的重剑上也仿佛有红光流走其间,剑身剑刃都光彩照人。他用力斩击,铁中铮顺势一格挡,只听叮当一声,铁中铮登时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从剑身上灌注而来,直烧的他手掌、虎口灼痛生疼。他情知有异,但不明所以。未及细思,铁允诺的重剑又已劈头盖脸而来,铁中铮唯有招架抵敌,双剑相交,那股异常的热流又已袭来,仿佛火烧一般。如此三番五次,铁中铮只觉得那热流来势越来越猛,那灼痛感觉也越来越加重,而且不断蔓延开来,到得后来,只觉得自己一条胳膊都似在烈焰中烤炙一般,疼痛非常。
他们铁氏皇族向来以金银铜铁等为食,运动真气,并辅以透山蘼芜的渗透功效,使金属精微物质达于肌理、骨髓,练成铜皮铁骨,是以一般刀剑伤他不得。但这源源而来的热流却并不是刀锋剑刃,它异常猛烈,裹挟而来,实难抵挡。
铁中铮换了左手握剑,跳跃到一根石柱上,稍事休息,对铁允诺道:这就是熔炉功么?你能将体内熔炉真气灌注到你的列缺剑上,看来你气功已有小成。
铁允诺此时奇经八脉之中任、督、阴维、阳维四脉已通,内力充沛。他甚是得意,道:不错。熔炉功你那人奴皇帝老爹想必不会吧,难得你还听过。
说罢,铁允诺再次出击,铁中铮不敢在格挡,唯有凭借步法轻功,在石柱之间穿插避跃。倘若这是比武,则胜负之势已分,可以停手,但铁允诺却是要杀人拿命,如何肯罢手。但见铁中铮奔避不迭,铁允诺穷追不舍,他重剑砍劈,有时击到石柱,便光溜溜截去大半个顶,发出嗤嗤的撕裂之声,铁中铮在前一步不敢耽误,铁允诺在后越逼越急,只听金石撞击之声愈来愈密,石块杂飞,情势凶险万分。
那时扶苏翟热再也按捺不住,对铁允诺大声喊道:千金王,你与他往日无仇无怨,求你放了他罢。语声凄凄可怜。她至始至终密切关注着铁中铮的安危,每见他落到下风,总是焦急万分,想要劝千金王罢手,但方才千金王已然吐露爱慕之意,倘若自己哀求,担心铁中铮怀疑两人早有情愫瓜葛,是以不言。但此刻危急,她也管不得那些了。
而小迓,扬大弋也与铁允诺的门客斗在一处了。
铁允诺听到扶苏翟热哀求,回头望见她苍白的脸色,想到她为了铁中铮跋山涉水近千里,自是情意深重,倘若自己真一剑杀了他,她一定一世都不能原谅自己了。他站在最高的石柱之上,月光洒向千里,他看到远近纵横的田垄,一条条大道向漫无边际的远方延伸开去,心道:不知此生是否会有一位知己爱人愿意为了寻找自己而踏遍万水千山。心下茫然,呆立不语。
子渊势趁此机会,奔上前去,将自己手中长剑向铁中铮丢去,道:中铮兄,用我的阳冰剑。
子渊势先前听铁允诺提到人奴皇帝,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舅舅,原来的北烈国皇帝铁兆祚,料想铁中铮应该是北烈国皇子,却是自己的表亲。他听闻铁允诺施展的是熔炉功,又知道铁中铮为热流所灼伤,便想到自己的阳冰剑剑身中藏有寒气,或能抵敌。
铁中铮自也听闻过阳冰剑,知道子渊势的用意,接剑在手。铁允诺循声而望,看见子渊势一头红发,精神一振,笑道:好,让我来试试阳冰剑。
他转头又对扶苏翟热道:你放心,我答应不杀他。他说话神色坚定,扶苏翟热知道他一诺千金,一颗心终于平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