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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1.4.4章 仿佛故人 一

确切地说,挡住子渊勉去路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大鱼。那大鱼身长十数丈,仿佛小山丘浮在海面上。分叉的黑色尾巴拍击搅动着海面,海水四溅,头部更喷出数丈银白色的水柱,哗哗有声。却原来不是卵生的鱼类,而是胎生的鲸鱼。在比海水更为碧蓝的鲸背还站着一个魁伟的中年人,那人身材与海鹰王一般高大,风仪却是清朗,与海鹰王满脸落腮胡子对比鲜明。

子渊勉早听说长离八王之中有一人叫做鲲鹏王,能驱鲲鲸,驾大鹏,风姿卓越,武功高强。此刻虽不见头顶有大鹏鸟,但已经能确定此人就是鲲鹏王了。看来他是得了金鱼王鱼璧君的消息,四处搜寻而来。

子渊勉后有蜃龙魔王苦苦相追,前有鲲鹏王挡住去路,自己又已力穷,心中懊恼不已:本想相救燕游公主,此刻却反而陷她于险地。

岂料立在鲸背上的鲲鹏王说道:燕郎,子渊勉,快上来。

子渊勉听他叫燕游公主燕郎,心道:难道他们先前已经认识。又听他直呼自己叫子渊勉,语气不善,他想金鱼王尚且称他一句沧溟太子,却不知这个鲲鹏王为何直呼其名。但无论如何,蜃龙魔王是生死相逼,长离国则对翦希燕有所图谋,尚不至于杀人害命,两害相衡取其轻,此刻先保了性命,以后再做计较。

于是子渊勉跃上鲸背,随即用力去拉绳索。那边翦希燕也欲飞身腾跃,却不料弄潮板被人抓住了,身子虽欲前扑,脚上却给缚住了。她回身一瞧,一只苍白的大手正握在板子上,从水底冒出一个白色的头颅,正是蜃龙魔王。

在鲸背上的鲲鹏王也已看到,他高声道:不要被他抓到手腕。话音未落,他人已腾跃在空中,向蜃龙魔王凌空发出一掌。但因翦希燕就在左近,鲲鹏王未免投鼠忌器,这一掌力道不大,并没打脱蜃龙魔王的魔手。鲲鹏王顺势落入水中,去与蜃龙魔王争斗。

子渊勉仍在奋力拉绳,但蜃龙魔王丝毫不肯放松,那弄潮板上的绳索都是极韧的树藤编扎而成,非常牢固,却是扯不断拉不破。

翦希燕听了鲲鹏王的告诫,不敢去解绳子,双足使劲蹬板。突然啪的一声,蜃龙魔王与鲲鹏王双掌相接,翦希燕感到板上吃了力,连人带板向鲸身跌过去,没入水中。

翦希燕脱了蜃龙魔王的掌握,浮出水面,伸出右手,要子渊勉相拉。哪知子渊勉在鲸背上瞧着她的纤纤玉手,脸上却神色踌躇,一只手伸出来,却并不去拉她。翦希燕与他相处这一日时光,已隐隐感到此人拘泥礼节,常常刻意避免肢体接触,她本来也不以为意,但此刻却不禁微愠,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迂腐。她恨恨地拍击了一下水面,拉住鲲鲸的鳍肢,借力一跃,从水中腾身而起,落到鲸背上。

子渊勉望着她,似乎有话说,却终于没说。

翦希燕也不去理他,注目水中。

那时已经退潮,海浪依旧很大。海水幽深,碧浪滔天,白色的浪花翻滚,子渊勉和翦希燕都看不到水中两人的身影。但即使浪声涛涛,水底两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子渊勉和翦希燕耳中。

只听鲲鹏王恨恨道:三年不见,你又老了

十余年了。这三年之中,又不知被你残害了多少无辜生命。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十年来,你鲲鹏王破坏了我多少好事,耽误了我多少武功,最可恶的一次,就是鱼璧君这小子,倘若那日不是你个杀千刀的小子,我早已吞噬了他了,哪有今日的金鱼王?你知道我困住他有多难么?费了我多少心力?你知道这小子身上有多少精气神?可抵我多少年功力?他是上天赐给我的啊!上天见我孤独如野兽一般寻觅在这苍茫海洋之中,垂怜赏赐给我的啊!可是被你无理取闹地破坏了!你鲲鹏王和这小子非亲非故的,为何要救他?我本来与你鲲鹏王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来阻拦我?三番四次,无止无休地来阻拦我!凭白无故搭上尊夫人的性命,你却不知悔改,真是冥顽不灵。我看你能拦我到几时!今日只怕你是拦不住我了……

子渊勉忽听得一声掌击从水下传来,震耳欲聋,而蜃龙魔王一边对掌,一边口中仍在喋喋不休。

子渊勉心中惊诧,他子渊三兄弟也经常在水下嬉戏相斗,知道拳掌为水力所阻,威力不能发动三五成,而且水中说话是一件难事,水中人勉强说话,水上人听来,一定甚是模糊。可是现下鲲鹏王与蜃龙魔王两人的相斗说话之声清楚地传来,足见两人功力深厚。他神州国子渊氏向来自诩水里功夫天下第一,可眼下这两人的水中功夫就远在他之上了。

神州国中之人都称道他子渊三兄弟如何少年英雄,联称他们为子渊三彦。他自己也颇为自信,加之两年来在圣地九九连龙洞苦心孤诣,奋发努力,自以为甚有所得,出关后当能显扬当世。岂知今日遇到的诸人,武功无一不在自己之上。海鹰王、赤沼女王、鲲鹏王、金鱼王是神若八王之四,他一个也不是敌手,那其余四王的武功也自必在自己之上。桃花公子楚骚然、与蝶公子周与蝶两人,他虽未与他们过招,但两人能与海鹰王等对抗,功力自也在他之上,心雄卅六公子并称,各人自然在不相伯仲之间,则胜过他的就不止是桃花与蝶两人,而是三十六人了。而眼前这个神秘的蜃龙魔王又浑身上下都是古怪,自己半点也不明白他的武学渊源。他从前与兄弟们指点天下卅六州江山图画,谈论神化武学,畸人奇事,虽然兴致盎然,但毕竟限着时间、限着空间,未见形象、未见音貌,终是隔着几层,此时亲眼见闻、亲历其间,才坚信天下之大,广宇长宙之间有无穷尽的慷慨气象,更坚定了他俯仰天地,用心不朽的志愿。

子渊勉心中自馁、自励的心思变化交杂,翦希燕心中却只有一个心思。她凑近子渊勉耳边轻声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鲲鹏王相救,翦希燕也是感激,但她记着金鱼王鱼璧君说要让她与海神若成婚的话,实不愿再陷入长离人手中。

子渊勉感激鲲鹏王,心中不愿离去。但他也担心翦希燕安危,倘若等到鲲鹏王上来,那时两人自然成擒,自己救翦希燕不得,又所为何来?

于是他点了点头,高声对水底说道:神州国子渊勉,感激鲲鹏王相救高义,大恩不言谢,我二人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两人正欲离去,忽听得水底几声钝响,伴随着蜃龙魔王鬼魅一般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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