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渊勉在海面上踏波而行,一刻不曾停歇,过得多时,翦希燕见海面上并没有一个追兵,前面又有一个小岛,便对子渊勉道:子渊公子,我们休息会儿吧。子渊勉应声答道:好。
两人上了岛礁,子渊勉从包裹中取了两个羊皮水袋出来,递了一个给翦希燕,自己拿过另一个,喝了好几大口水。他望见这小岛虽然不过十余丈见方,但有岗有湖,林木青葱,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计较,对翦希燕道:公主殿下。他刚说话,翦希燕就打断他说道:子渊公子,你不要如此客气,又是公主,又是殿下的,我可曾喊你作沧溟太子殿下了么,你叫我希燕就好。你若这般客气,我可不知要如何拜谢你相救之义了。
子渊勉听她说得爽直,正欲唤她作希燕,只是一开口,还是在后面加了公主两字,说道:希燕,公主。翦希燕见他神情不能自然,笑着摇了摇头,但没有说话,听子渊勉继续说道:据我所知,长离军在金鱼王船队之后还有两拨船只,我们现在往回走,势必会遇到,而且金鱼王也会派人在海上搜捕,我的意思,这座小岛青翠,我们可以先在此逗留两日,然后返回大陆。不知燕游公主意下如何?
翦希燕尚未答话,子渊勉怕她有所误会,有所顾忌,又解释道:这两日公主先在海浪中熟悉一下脚下的弄潮板如何掌控,过两日都是夜里涨潮,我们趁着夜色,借着潮势顺行,不消一夜,便能赶回青鸾国。
翦希燕道:好。听你的。我正要向你请教……她本来羡慕子渊勉踏浪而行的功夫,想要求教,但想到这是他子渊氏的家传绝学,当然不能向外人传授,是以立即住口。
子渊勉见她神色,已经猜到她的意思,问道:你想学太一履水功,是不是?
翦希燕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一时忘了这是贵国绝学。
子渊勉道:其实太一履水功并不是子渊氏私学,刻意秘传的功夫。只是此门功夫以外功为主,需经年累月在情境中熟悉水势,揣摩步法,循序渐进,而我神州国太一都地当七渎交汇处,形势参差,水脉繁多,江河湖泊,各有姿态,我们子渊氏得了此一地利,浸淫其中,才把这门功夫学得好些罢了。以后若有机会,公主可来我太一都做客,我一定倾囊相授。
翦希燕道:原来如此。那这两****还是先学这块板子吧。
子渊勉道:海上波涛凶猛,人难免被裹挟其中,不得呼吸。我看我们从水中屏息练起吧。他指了指岛上小湖,便走将过去。
两人走近湖边,望见湖面宽阔,湖水碧蓝如洗,平静如镜,隐隐可望见水底幽幽的水草,似乎不是很深。
子渊勉跃下水中,四处望了一番,未曾发觉异处,对翦希燕道:你在岸上深吸一口气,以意导引到自己肺叶之中,感觉气息灌注到肺叶每一处角落,然后入水沉没其中,待感觉待气息不畅,难以为继时,缓缓以口鼻吐气。
翦希燕道:好。她除下白衫入水。子渊勉瞧见她肩头足腿的雪白肌肤,吃了一惊,欲待撇过眼去,却怕太过突兀,欲待注目瞧着,却怕自己目光不自然。只这心中思索的片刻,翦希燕已经没入水中。子渊勉定了定神,道:我现在用力拍击水面,模拟波涛。说着向着翦希燕拍出十余掌,一掌比一掌猛力,湖面霎时波浪翻涌。
翦希燕终于忍耐不住,浮出水面,她喘息了一阵,玉手一挥,对子渊勉微笑道:那边有火珊瑚,一起去看看。
子渊勉望见她秀发莹莹,肌肤润泽,胸口尚随着呼吸起伏,不敢再看,说道:我上岸去查看一下,看看是否有地方贮存了雨水。
说着跃出水面。
翦希燕见他神色扭捏,已知道他有意回避,淡淡一笑,自己去寻火珊瑚去了。
子渊勉上得岸来,向四处张望,忽见远处林木中似乎有瓦舍。他迈步而去,果然看到两间房舍,外面张了许多渔网。他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子渊勉心道:多半是渔民临时驻足此处。
但他想到岛上或许有人,不禁有些担心翦希燕。想要回去查看,却又不敢直视她裸露的肌肤。子渊勉自言自语道:子渊勉啊子渊勉,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却没有一个姑娘大方磊落。她下到水中,脱了些衣裳,本来也没什么。你若觉得她的身姿、她的肌肤好看,你便正大光明地瞧着,你若觉得自己这样看下去把持不住自己,你便爽爽快快地对她说,让她把衣服穿上了,又有什么难为情的。
他正在自思,忽然听到翦希燕呼唤的声音。料想她一定采到了珍贵的火珊瑚,于是奔了过去。
然而子渊勉看到翦希燕手上拿着的,并不是色泽亮丽的火珊瑚,而是一根苍白又斑驳的人骨。只听翦希燕道:底下还有骷髅,很多,我没敢拿。说着把人骨递给子渊勉。
子渊勉接过那人骨,看模样是一条腿骨,分量却轻得异常,里面早已中空了。他情知有异,对翦希燕道:我下去看看,你在岸上小心。
子渊勉下到水底,果见到几株红艳的珊瑚间杂在幽绿绵延的水草之中。那几株火珊瑚都甚是茂盛,枝桠旁多,长短曲折,颜色润泽,放佛四月一树桃花嫣红灿烂。子渊勉游近细看,在火珊瑚周围还泛游的许多五颜六色的小鱼,或斑点,或条纹,或斑斓,灵动可爱。子渊勉挥手一击,那密密麻麻的游鱼纷纷散去,在绿色海葵与火红珊瑚丛中,赫然露出一个洞窍大开的灰黑色骷髅头来。
尽管子渊勉心中早有预备,还是吓了一跳。他想翦希燕方才毫无防备,陡见这骇然骷髅,一定大惊失色。但她并未尖叫,刚才说话时神色依然镇定,不禁佩服她的胆色。
子渊勉绕过珊瑚丛,撇开杂生的水草,见到一堆骸骨,大大小小十余个头骨,许多头骨上还残留着稀疏干枯的灰色头发。那些骨头色泽暗淡,分量都甚清,想是都空了,但外面却没有一处破裂或者孔洞。
子渊勉琢磨不透,出得水来,对翦希燕道:这些遗骸想是岛上渔民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