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却没了睡意,索性披上外衣系好狐裘大衣,从枕下拿出玉箫,走出了大殿。
“娘娘,”飞花从旁边的梧桐树上飞身而下。
“这么冷,您想去哪儿?”她替我拢了拢狐裘。
“我只是睡不着,想去走走。”
她上前一步,“飞花陪您。”
我点点头。
一路来到登月楼。我犹记那夜月色正好,我也因为睡不着而到花屿国皇宫里的一处湖心亭,吹着玉箫却被苏子栖打断,他一副抱歉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相信是一位太子。
今夜也是,月色正好。却是地点,心境都有了不同。
素柳回来时说苏子栖被皇帝连夜召入宫,今夜不回。
故而,今夜无人打扰。
来到高楼之上,飞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吹起玉箫,寻芳无踪。
无锦,你是否也在不眠之夜寻过我的一丝一毫?
呜咽的箫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空灵华冷,似倾诉,似思念,似哀婉。
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无锦,此时此刻,身在异国他乡的我竟如此的思念你,那股思念犹如蚂蚁般啃噬我的心,一阵一阵,疼痛钻心。似零落缠绕,似枷锁封锁,似雪花飞舞,丝丝盘绕,萦绕心头,久久不能散开。
谋算如我,狡诈如我,演戏如我,却也只是凡人之躯,有着七情六欲。我不知我对你是否是爱,我只知,若是没有你的支撑,也许我早已在八岁那年死于非命。
我不知远处高楼上还有人未眠,他静静地聆听着我的箫声,听着我的月下独奏,曲折哀婉,心生悲凉。持剑来回而走,寻找着箫声的源处。
一曲终了,我收起自己的情绪,一个好的谋士如死士般不能带着感情,否则被敌人看穿,便可能被一击致命,身首异处。
“我们回去吧,飞花。”我收起玉箫,别在腰间,同飞花回到了清华宫——这个我们谋划了如此之久才住进此处的宫殿。
皇宫城墙楼上,黎涣英俊刚毅的脸上满是可惜,两年前,陪同太子南巡时,曾去过一处桃花美景。
花影绰绰,花间一女子红衣似火,翩翩起舞。微风轻起,桃花随风而荡,空中下起了花瓣雨,女子在花雨中红袖翻飞,犹如天仙下凡,美若惊鸿。眉间那抹素笔勾勒的桃花更衬她眉眼如画,更甚桃李芳华。当时不知是谁正吹奏着此曲,繁华似锦,花柳纷飞。
后来女子似乎发现了他们,惊慌之下逃走,不知所踪。太子与他在桃花丛间寻觅了很久,甚至每日都去那片桃林,待到桃花落尽,春风化雨,却是翩翩美人无处寻。
黎涣苦笑着摇摇头,那人又怎么可能在此处呢,此处离那里相隔万里,可能只是此人恰巧会吹奏此曲吧。
转身下了城楼,一路进入皇宫,刚刚策马而归便得到着皇帝的召见的消息,他来不及换下衣服,就灰尘噗噗地进去了皇宫。
“微臣黎涣见过陛下,太子殿下,愿陛下万岁,太子千岁。”黎涣单膝跪地,对着座上单手扶额的人和下方冥思的苏子栖行礼。
“起身吧,爱卿,一路辛苦了。”皇帝苏穆勤睁开眼,亲自上前扶起黎涣。
“能为陛下效劳是微臣的福气,不知陛下如此急切召微臣回来所谓何事?”黎涣的心里充满了疑惑,本在边关要塞坚守阵地,却被一纸圣书告急回京,一路奔跑三天三夜,活活累死了七匹马,这才紧急赶回了华晋都城。
“你看看这个便知道了。”苏子栖起身将一封书信交予他。
黎涣接过信纸,一目十行,却是越往后看眉头越深,气息越来越重。上面写着:天灾人祸,十月血封,天命所归,百花静谧,群起而反,宣帝称王。
他也曾参与了那次的计划,但却没有出手,自己的亲妹妹,他又如何下得去手。他也曾想过翻遍全国找出那个无理取闹的和尚质问他,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年少芳华的妹妹。父亲老泪纵横,从未见过父亲落泪的他,看到父亲为了妹妹跪在皇帝的阅政殿外泪眼婆娑。最终他们都败给了对千岛国的忠心,对皇帝的忠诚,决定掩埋起那片尘土不去触碰。
这次却又旧事重提,他如何能不愤怒,他发誓,这一次一定要亲手将此人揪出来。
天命所归,百花静谧。
“天命所归,白花静谧,这是当时的那位和尚所说的话:天命所归,不得改动。白雪皑皑,花开烂漫。静夜所思,迷途知返。这二十四个字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如今重现,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却也是必须查明。”皇帝回到宝座之上,一脸凝重。
“陛下可知是什么人传的信?”黎涣问道。
“据巡查的宫廷侍卫讲,四天前,一个轻功极高的黑衣人从远处射来一箭,书信便绑在箭上。”苏子栖回答他。
“那个黑衣人可曾抓住?”
苏子栖摇摇头,如玉般的手轻捻起杯口的茶叶,放在旁边的桌盘中,“侍卫讲说,等他们赶到黑衣人所在之处时,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即使是轻功极好的杨将军也没能追上。”
“此事必须查明是何人所为,虽然目前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但以防不测,朕命你回来查明原因,至于边关之事,朕与大臣商议过,此次由子栖亲自代驾出征,一来可以稳定民心,二来也是为了他以后继位征服民心。”
“父皇……”苏子栖刚想要说什么,被苏穆勤抬手制止,“朕的身体朕知道,你们什么都不必说,只需服从安排即可。”
苏子栖只好闭口不言。最近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虽然还能撑一两年,但终究是最疼他的父皇,心里又如何能承认他说自己即将离去的事实。
“子栖就定于元宵之后出征,爱卿这段时间便留守京都,替朕守卫皇宫吧!朕也老了,也越来越无用了,需要你们来替朕守护这片共同打下的江山。”
黎涣虽然心里万分不愿,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仍旧躬身谢恩,“臣遵旨。”
攥紧手中的信纸,不管你是谁,我黎涣一定要将你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