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那日便料到政君带话回去,王禁迟早会上门,便早早如此这般地叮嘱过政君和李翰,准备好了等着他呢。
李翰见赵氏这样为了妹妹尽心,心里更加爱敬她。
李氏得了嫂嫂教导,不再钻牛角尖。也想趁着王禁后悔之时,磋磨他一二。
政君希望舅母的计策有用,能让父亲多多关照她和崇哥姐弟两……最好,阿母能够还家。
王禁进门之后,李翰得报,亲自来迎。
崇哥跳下马车,扑进舅舅怀里。
李翰笑眯眯的接住,对王禁说:“妹夫,哦,不,王郎,今日有空带着我的小外甥来看我来了。”
政君忙凑过来撒娇:“舅舅只见得外甥,不见我这外甥女,我不依。”
王禁见他们仨其乐融融,倒也有点羡慕。
两个孩子对他总有些畏惧,在他眼前很少笑,木头木脑地。
他谄笑着说:“今日沐休,带着孩子过来看他们母亲。”
李翰对孩子们说:“你们母亲在楼上呢,快去吧。”。
政君会意,朝舅舅挤了挤眼,牵着弟弟便往后院去了。
王禁被前舅哥朝书房带去,他听得从内院望楼上传来琴声阵阵,很是清雅,便问:“何人在弹琴?”
李翰笑着道:“是我妹子啊。”
“哦?”王禁扬了扬眉。
李氏自生了王凤之后,就没再碰过琴。
眼下她到还有这个闲情雅致,看来在前舅哥家里过得蛮惬意。
李翰捏了捏嘴边的短胡须道:“前面请,王郎。妹子她昔日俗务缠身,手法都生疏了。现在重新拾起,琴技已是大不如前。”
王禁脸上灿灿地,说起“俗务缠身”四字,他近来深有体会。
后院那些破事,搞的他心烦。也是因为这,才想接李氏回去。
两人进了书房,李翰陪着他东拉西扯,风度依旧,一丝怨恨都无。
王禁察言观色,慢慢觉得他接李氏回去这事是十拿九稳了。
他便向李翰说起,李氏性子烈,一时想不开,非要和离。他当日又是如何不愿,但李氏正在气头上。
眼下拜托舅子能周旋一二,叫李氏气消了就回来吧。
李翰在心里呸呸呸,嘴上却是乐意成全,只说不知妹子意下如何。
后来他又出个主意,辅食时摆上家宴,请妹子出来作陪,看她夫妻两个有甚话说。
王禁大喜,连忙答应,觉得前舅哥对他真没得说了。
李翰摆了家宴,还布置了乐妓演奏助兴,便对王禁说:“我去去就来。”
王禁知道舅子这是去请李氏去了,连忙答应着。等了许久不见李翰回来,他便有些不耐,起身如厕。
回来时,听见两个婢女在议论。
“小郎君一来,娘子人都开心些。”
“是啊,娘子自从归家,瘦的可怜呢,这阵子才慢慢胖了起来。”
“哎,娘子长得这么好看,性子又利落。可惜,前姑爷竟不喜欢。”
“做了人家妻子,就要早起晚睡操持家务,还要侍候翁姑,真是劳累。小妾们只需要侍候好家主就可以了,反而更得家主喜爱些。咱们娘子以前也是乡里出名的美人,被小妾欺负成这个样子,真不好说呢。”
王禁听几个侍女如此议论他的家事,便欲发作。又转念想起今日是来谈和的,便暂且忍下。
坐在案旁,他回想着那么几句闲言闲语,也觉得有些道理。
李氏做姑娘时只知道阳春白雪,侍候翁姑也吃过不少苦头。
但这也不是她天天对他冷眉相对的理由啊,那个女人不嫁人,不侍候翁姑的。
又过了一阵,李翰才面有难色的进来说:“妹子说,“下堂之人,无颜相见,谢谢大人记挂。””
王禁听得此话如此低微,那里像是以前李氏的口吻,心便软了些。
赵氏的婢女又捧上两道菜,对李翰禀道:“娘子听得大人来了,亲自下厨,给大人加菜。”
李翰点头,婢女们将菜布在几上,揭开罩盖。
王禁看去,都是平日里他最爱吃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李氏做的菜了,便笑道:“回去谢谢娘子。”
一直逗留到日落西山,他也没见到李氏,也没再听到琴声。
王禁问崇哥:“你母亲今日在做什么呢?”
崇哥按姐姐叮嘱的答道:“阿母弹了一阵琴,又叹了会子气,又去检查姐姐的织布功课。便叫我去和表哥玩。”
他又问政君:“你母亲今日都教了你什么?”
政君早和舅母商议好,心中有数:“阿母今日教我织布,还问阿父的衣服现在是多久做一次。”
他靠着车壁得意的笑了,第一次父爱发作,伸臂将两个孩子搂到怀里。
崇哥仰起小脸甜蜜地笑了笑,往父亲怀里又缩了缩;
政君低下头去,微微撇嘴。
此后,父亲便往舅舅家去的勤了。
除沐休日必去外,有时从府衙回来的早便去接她和崇哥。
但舅母一次也没有让他见到阿母,偶尔留饭,阿母总是为他做平日最爱吃的菜式。
她和弟弟不断地对阿父说阿母近来如何,他俩留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崇哥也越来越和父亲亲密。
“阿母绣花了。”
“阿母又学了什么菜式,做的很好吃。”
“阿母唱歌了,还要和舅家出去踏青……。”
如此过了一旬有余,父亲再也忍不住了。他求着舅舅,要当面见阿母,有话要说。
终于在下一个沐休日,舅母同意父亲见阿母。
舅舅摆了家宴,阿母以未嫁女的打扮出现。
政君见父亲脸上有些不快,但又忍下了,便知道舅母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舅母今日将阿母打扮得分外素净,还多扑了些粉,显得憔悴,连花都没有簪一朵。
还再三叮嘱阿母低眉顺眼,作失魂落魄状。
阿母本就明艳动人,这段时日清减了些,却也年轻了些。由于不再为了姬妾和家事烦心,眉目变得柔和。
在王禁眼里,李氏这般轻施脂粉,淡淡着装,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李氏一直按照赵氏的要求低眉顺眼的跪坐在侧,政君和崇哥只是静静地咀嚼着。
过了片刻,阿母便告罪离席。
此后,父亲再三相请,她也不再出来。
政君瞧着父亲脸上复杂的表情,心中甚是快意。
王禁今日对李氏心中略有不满。但这份不满却不像以前那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在其中。
他静下来想,几月不见,李氏变得聪明了,还学会了欲擒故纵。
再后来,他便去的少了,连歇了几个沐休日。
政君有些着急,父亲怎么不再去舅家看阿母了呢?
赵氏叫政君和李氏莫急,一定是王禁觉着李氏近来在欲擒故纵,正在拿她。
果然。过得一旬,父亲终于又去了舅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