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哥兴奋的没睡不好。政君却发愁的睡不好,吹了风,第二天病了。
王禁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却也只得搁置,暂时不提。
崇哥天天到政君的屋内几次,看她什么时候能下床。
她的心思重,看着一脸期盼的弟弟,心中即酸软,又暗恨。
好的到比平日慢了不少。
李婆子私心里自然是希望李氏回来,只是这样的坑难道闭着眼睛再跳一次?王禁明显不打算做任何改变,而是在用孩子逼李氏低头。
待到政君病好,已经过去了十天。
崇哥快要等到极限,恨不得即刻就将阿母接回来,日日守在阿母身边。
他每日都要探视几回政君的病情,守在姐姐床边,问她什么时候能去舅舅家。
政君将养好身体,打起精神带着弟弟去看阿母。
弟弟直扑入阿母怀中,卖了一会乖,就装痴撒娇叫阿母原谅阿父,和他一起归家。
她在旁将父亲在书房说的话给阿母学了一遍,便不做声了。
李氏心又痛,又无可奈何。
这个男人和离了也不放过她,现在又用最疼的四郎来辖制她了,他却不打算做任何让步。
她想了想,低声对崇哥说:“我已原谅你父亲了,只是阿母不能回去。”
崇哥忍不住失望的大哭。
他一颗小小的心,承受不住这样的起起伏伏。
先是期盼亲口求得阿母原谅阿父,偏偏姐姐生病了。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阿母,阿母又这样的回答。
李氏心疼的抱着崇哥痛哭,哭声惊动了李翰和赵氏。
政君木然坐在一旁,她在病中已然料到这般情景。
只怕今日回了府,她和弟弟还要面对父亲的怒火。
赵氏听李婆子说了王家那边的情况,先是恨得跺脚,后又叫人把政君请来。
李翰对这类事情总是束手无策,关键点还是在李氏身上,女人的事情还是女人处理起来最拿手。
政君拜见过舅母,泪眼汪汪的问:“舅母,阿母和崇哥哭个不停,君儿不知该怎么做。”
赵氏忙拉过政君的手说:“君儿,舅母只问你一句,你想让你阿母过得畅意吗?”
她抽泣着回道:“舅母,君儿自然是希望阿母过得畅意。可君儿也担心,今后和崇哥日子难过。”
每个人都想过得畅意,可没有人想过她的处境。
赵氏心下唏嘘,到底是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娘子。
她软声说:“君儿的苦楚,舅母都知道。君儿已经长大了,学会照顾崇哥,为你和崇哥打算了。”
政君闻言,心中一暖,扑在舅母怀中。
这十几天来,她看着崇哥期望的小脸,内心煎熬无比。
崇哥太小,不知父亲在利用他来辖制母亲。也不知道他为父亲交给他任务表现的骄傲,在别人眼里只有“憨傻”二字来形容。
而她无法将这一切告诉崇哥,一来,他不懂;二来,懂了更加伤心,这些时日,弟弟伤心的还不够吗?
政君小小年纪,要担忧的太多。
崇哥听不懂她的话,体会不到她的苦楚,只是一个劲地催她去接母亲。
哥哥一心想早日选官,她不能添乱。
她就这样夹击着病了,瘦了下去。
赵氏摸着她的头发说:“君儿,世间俗礼本就是:“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崇哥代你父亲向母亲致歉,你母亲可以看在崇哥面上原谅他,但却不能因此降低她的身份啊。”
她慢慢抬起身来,对赵氏说:“舅母,君儿懂了。”
赵氏点点头说:“崇哥年幼,他不懂。你可以叫他懂,也可以叫他问父亲。你对崇哥解释不清楚的,你的父亲也一样对着崇哥解释不清楚。”
她茅塞顿开。
赵氏又说:“君儿,凤哥为了前程,暂时顾不得你们,你要学会让崇哥成为助力。你父亲一日没有娶新妇,家里就会乱糟糟的一日。
你要学会依赖最关键的人方能立足,眼下最关键的人便是你父亲和大奴王丹。”
“君儿,你说说看为何最关键的人是你的父亲和大奴王丹呢?”
她想了想说:“父亲是一家之主,眼下没有新妇,后宅的事,父亲也在管。”
“王丹呢?”
“他是父亲信任的大奴,府里的奴婢都归他管,什么事他都知道。这次夏姬告状,也是他告诉我的。”
“对,与人相处,应当学会“投其所好”;世人为什么都要学礼,便是没有人会喜欢不懂礼节的人,你会喜欢一个对你粗暴不讲理的人吗?”
她摇摇头说:“舅母是说,要投父亲和王丹所好吗?”
赵氏肯定的点点头,接着说:“不喜好的,你强叫他去喜好;喜好的,你强叫他去不喜好,都很困难。除非有非常大的外力去压服,否则,这种做法最终都会失败。
你父亲喜欢家里姬妾成群,而你母亲不能容忍。双方有一个人不能改变这个“好”字,便不能畅快度日。”
她听出赵氏在说不要为了改善处境而为难母亲。
政君急忙说:“舅母,君儿懂了。如果母亲以妾的身份回到王家,我们都成了庶子庶女,凭这一点母亲也不会答应的。”
“对,想重新聘妻,那要看你父亲符不符合李家的要求了。”
她点点头。赵氏也长出了一口气。
赵氏本担心君儿不能领会,现在看来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
好好调/教,君儿将来日子会过得比小姑明白。
回府的路上,政君搂过崇哥,问他:“崇哥,姐姐考考你啊。你知道什么是妻,什么是妾?”
崇哥扑闪扑闪眼睛说:“阿母那样的是妻,商哥的阿母夏姬,还有君第妹妹的阿母任姬那样的是妾。”
“阿母和夏姬、任姬她们有什么区别?”
“阿母总是很忙,要管家,要教姐姐们纺织;夏姬、任姬什么都不做。”
她只好换个问题:“那你觉得是阿母尊贵,还是夏姬、任姬尊贵?”
“自然是阿母尊贵了,夏姬她们见了阿母要行礼。出门在外,只有人称呼阿母是夫人。”
“要是让阿母和夏姬、任姬她们一样,在家里要给另外一个女人行礼,你愿意吗?”
弟弟挥舞着小拳头说:“自然不愿意了。”
五岁大的小人儿,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嫡庶之别了呀。
“可这世上的人都约定,没有向女方下聘礼娶回来的女子都是妾呢。”
弟弟愣了一下。
她紧接着问:“难道崇哥今天是要哭着叫阿母回来做父亲的妾吗?还是崇哥想做庶子呢?”
弟弟连忙解释:“不是的,是阿父……..。”
弟弟说不下去了,她看他失落的表情,接了他的话:“是父亲叫崇哥替他向母亲道歉是吧?父亲一定是忘了,要让阿母回来,须要重新下聘。崇哥还小,不能代父亲下聘呢。”
崇哥连忙点点头,“对对…..”
李婆子听到这里,佩服的看了看她,小主子的确是长大了。
“那崇哥和姐姐回去之后,给父亲说,阿母已经看在崇哥的面上原谅他了。”
“好,还有姐姐的面上。”
“嗯”
王禁看着表功的崇哥和君姐,内心呕的要死。还得做出慈父的样子,摸摸崇哥的头说:“阿父谢过崇哥,回去歇息罢。”
政君跨出门去,又扭过头来对着王禁甜甜一笑说:“阿父,舅母说您又要下聘了。为何舅母这样说呢?”
王禁嗯嗯啊啊着说:“你还小呢,以后就懂了。淘了一天啦,快回去歇着罢。”
政君笑嘻嘻的转过身去,撇了撇嘴,带着崇哥自回院子不提。
王禁盘算只靠崇哥把事情办成不可行。
不过李氏都说原谅他了,赵氏也说重新下聘,看样子只要他去了,便可马到功成。
待到沐休日,他早早喊起崇哥和君儿,同去李家看舅舅。
崇哥靠在阿父身边,只觉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政君只是笑,等着看父亲去碰舅母的软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