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寻一向是只穿短褐,着木屐,佩长剑。
今日,他穿着月白色的深衣,显得肤色也白净了许多,整个人的气韵也发生了变化……就像是从一个侠客变成了个书生。
苟寻又道:“这是阿母逼我换上的呢。”
政君抿着嘴笑笑,旁边淮阳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像是在笑苟寻换了衣冠,到像是在笑她抿着嘴不敢暴露牙洞。
她并不理会,假作不知他在笑她。
这淮阳王仗着自个是皇子,便在李家来去自如。虽然他向阿母和苟叔送了厚礼,说是补上前日婚礼贸然前来,未送的贺礼。几位长辈受宠若惊,李汤也很欢喜,可政君就是讨厌他。
她向几位长辈见过礼,便走到阿母身边,依着坐下。阿母伸臂搂过她,闻着那淡淡的梅花香,她觉着阿母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苟寻身边的小郎君走过来,和她相见,笑嘻嘻地说:“我最近有了阿母,又添了个妹妹。”
小郎君是苟宾的二子,名叫苟成,一向与志哥他们耍得到一处。
成哥喜欢李氏,自后母来家,他和哥哥的吃穿用度都比以前好了太多。阿父脸上总是绽着朵傻笑,是那种幸福的傻笑。连带着他也很喜欢长得像李氏的政君,漂亮又干净的小妹妹谁不喜欢。
崇哥有些不开心,嘟着嘴道:“阿母是我的阿母,姐姐是我的姐姐。”
苟宾哈哈大笑:“你阿母还是你的阿母,你不过是多了两个哥哥罢了。”
成哥对着崇哥做了个鬼脸,拉着他道:“小弟弟,上次你不是说想要只狗儿吗?我给你带来了,唤声哥哥罢。”
崇哥上次被带着到斗狗台开眼界,对那一脸皱皮的沙皮斗犬甚是喜爱,成哥一直记在心里,这次给他带来了。
他红着脸,扭头往阿母望去。李氏对着他点点头,苟成将小狗抱到他跟前。他看着小狗那湿漉漉的眼睛,搓了搓小手,忍了又忍,终是抵不住**,低低叫了声:“哥哥。”
一众人等都被这小玉郎逗得发笑。
政君的眼睛有些湿润,阿母活的这般畅意就好,苟叔是适合阿母地。她想起大表哥前些日子的话,不由得脸色有些微红,又向阿母的怀里缩了缩。
李汤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刘钦坐在给他让出来的首位上,正瞧见她这般小女儿情态,那里还像那个总是对他嗤牙炸毛的小辣椒,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苟寻只是淡淡地望着,他看向同样淡然的王凤,两人相视一笑。
几个孩子越聊越投机,年龄相仿的寻哥、凤哥、汤哥、刘钦一组;成哥、志哥、崇哥一组玩的兴起。政君守着阿母唧唧哝哝地说知心话,一一询问她在苟家的各项事宜,舅母在一旁听着,笑着说她是个小管家婆。
时光飞逝,又到了分手的时候了,她看着阿母和苟叔一家登了车离去,自个也和崇哥上了马车。
哥哥被淮阳王邀请着坐上了那辆招摇的卧车,也慢慢地跟在了后面。
进了城,按制淮阳王的卧车需在前行驰,否则为大不敬。政君命马车靠边慢慢行驶,等着刘钦的马车到前面去。
后面的车夫得了提示,便抽着马儿向前驰过,她探了头出来张望。正在这时,有两个人影穿过路面,险些被马踏住。车夫连忙勒住缰绳,将车停了下来,人也随着跳了下来,和车上的侍卫将那两人擒住。
政君也命车夫将车停下,在一旁观望。
淮阳王坐在车内和王凤两人谈兴正浓,突然马车一个颠簸,茶水泼出了杯面,沿着案几向下流去。
他有些不悦,喝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战战兢兢地蹭到了窗边回道:“有人突然穿过路面,惊了车驾。”
“哼。”
车夫听了就要扬鞭子教训那两人。
“且慢。”政君忍不住叫了起来,她见那两个小郎君年纪都不大,面色萎黄,衣衫褴褛,软软地没有精神,像是久病之人。
刘钦听到政君的叫声,扬了扬眉,起身推开车门,瞧了瞧那两个郎君,笑嘻嘻地对着她说:“怎么,这两个小郎君你认识?”
政君瞧那孩子甚是可怜,怎么经得起这么个壮汉用鞭子抽打。但要她求这个讨厌的人,又张不开口。她咬了咬下唇,那两个小郎君并不知道眼前这人的来历,但看车制,也知道不是一般人,便连忙施礼谢罪。
刘钦袖着手道:“既然你不认识,又何必管闲事?他们冲了孤的车驾,按理当罚。”
最小的那个郎君扑倒大的前面叫道:“要罚便罚我罢,哥哥已经病了,经不起打。”
崇哥抱着沙皮犬也钻出来看热闹,他看着那个和自个差不多大的小郎君道:“姐姐,他们真可怜,淮阳王哥哥为什么一定要罚他们呢?”
政君瞧着那大郎君将小的拽到身后紧紧护着,触景生情,想起了自个和崇哥。
她也顾不得了,娇声道:“淮阳王,您今日微服出行,他二人冲撞了尊驾,的确该罚。只是人人都道您宽仁,这二人又互敬友爱,兄弟情深,责之不详,不如放了他们罢。”
“好一个宽仁,好一个责之不详。”刘钦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政君。
他姿态随意懒散,像只打瞌睡的大猫,但那眯着的眼神却带着着锐利之色。
政君只是装作不明他为何不悦,笑嘻嘻地望着他,王凤连忙在一旁劝道:“小妹年幼……”
“没事,说的很好,孤便放了他们吧,不放岂不是不仁、不详了。”刘钦懒洋洋地说:“你们二人,可要记住要谢的是谁。”
那两个郎君听得是冲撞了淮阳王的车驾,已知惹了祸,便连忙伏在路边谢恩。
王凤见到了城内,下面也不同路,也请辞回到了自家车内。
淮阳王也不挽留,只是冷冷地看了看那两人,“哼”了一声,便回了车内,车驾扬长而去。
王凤有些责怪地看着妹妹:“君儿,你为何要拦住淮阳王?他是皇子,车制仪仗均有定例。被惊到了车驾,按理是要送到京兆尹处置的。”
政君低下头,不再言语,那两个兄弟的维护之情,叫她忍不住想救他们一救。更何况,她影影绰绰地觉得,淮阳王是讲究“名声”二字的,定然会顺着她的话饶了那两人。
崇哥在一旁叫道:“哎呀,那个大哥哥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