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收拾后母政君尚未想出个头绪,大姐君侠便上门来寻她。她迷迷糊糊之间被君侠摇醒,睁眼看去,只见君侠两个眼泡红肿,正一脸急切地望着她。
一向对自个妆容甚是看重,很少以弱示人的大姐这是怎么了?
政君猛地清醒了过来,她翻身坐起,不好意思地对君侠笑了笑:“大姐,妹妹昨晚没睡好有些狼狈,你……”
君侠也不多话,点点头:“好,姐姐等你。”
政君匆匆梳洗毕,李婆子又忙忙端上朝食。
君侠正坐在一旁慢慢端着杯热茶啜着,政君见大姐的脸色稍稍平缓了些,便笑问:“大姐,你也一起进些朝食可好?”
大姐缓缓点了点头,也不客气,便就着她的饭菜略略食了些。
李婆子又和侍女端来热水,侍候两个小主子净了手。
政君漱了口,便起身到窗外了望。
已是深秋,天很高,很蓝。不时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君侠也走到她的身边,一起望着窗外,过了片刻问道:“妹妹,母亲,母亲她……她可是要另嫁他人了?”
政君并不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只这一问,便知道大姐在哭什么了,左不过是大表哥的事。
想来大姐已经明了和大表哥之间是多么的不可能了,政君既觉得轻松,又觉得有些怜惜。
“妹妹,那日二表弟称我为王家大娘子,便是此事已然定下了?”大姐的语气略略有些激动。
“大姐。”政君转过身来,看着大姐:“那日大表哥便是来传信的,只是当时尚未行完礼数,不便张扬。”
君侠愤愤道:“好一个不便张扬,我便是那外人……”
她一转身便欲走,她日思夜想着如何和李郎建立起联系,却没想到李氏要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苟宾成亲,这下还有自个什么事?
政君连忙拦住她:“大姐,我怎会当你是外人,那日我也是刚刚知道。母亲成亲之日,你难道不去观礼?”
大姐也许见了舅舅家的情况,便会明白她和大表哥多么不般配,消了这段妄想,阿父宁愿她死也不会叫她去做李家的妾。大姐眼下是最好的帮手,怎能让她这么生气的离开。
君侠的脸色稍微平和了些,她被知道消息的夏姬和君如当面嘲谑的下不来脸面,又知道自个和李郎之间一点瓜葛都扯不上了,忍不住哭了半宿。
政君这个提议甚合她的心意,她看着二妹点了点头。政君又将她拉在榻前坐下,慢慢问道:“大姐,你这又是为何,难道后母为难你了么?”
君侠摇了摇头,张开口想答,却又忍住:“妹妹,还是别问了。”
“也是,后母眼下讨好阿父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事来为难你。”政君若有所思地道:“莫非又是那夏姬?”
她见姐姐不做声,便知猜中了。
大姐和夏姬素来有隙,夏姬争强好胜惯了,非常厌恶能压过商哥和君如的孩子。大姐一向受到阿母庇护,又素来会讨阿父欢心。
自阿母走后,夏姬便不加掩饰地敲打起大姐了。阿父向来对后宅的事不上心,后母眼下又是个插不上手的。
李婆子在一旁摇摇头说:“那夏姬才受了大人的责罚,在主院外跪了一天,颜面都扫光了,还不消停。她不过是个妾,还能拿捏得住小主子。”
政君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大姐,大姐的眼眶里积满了泪水。政君不由得有些埋怨阿父,若是阿父上点心,大姐的婚事早些定下来,也不会如此罢。
“大姐,眼下后母受伤,后宅无人管理,方才如此混乱,主子不像主子,奴婢不像奴婢的。你眼下尚未定亲,就算是嫁出去也尚需些时日,何况到了夫家也要主持中馈,为何你不帮后母管理这后宅呢?”政君向大姐提议道。
若是叫大姐和自个联合掌握了中馈,夏姬就容易摆布多了。
君侠一愣,她还真未想过。
二妹的这个提议太诱人了,她可以在嫁出去之前不再受气,还能积累管家的经验,今后也可在婆家立足,不至于被小瞧了去。
她在心里转了转念头,便对政君说:“若是二妹能和我一起帮助后母执掌中馈,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个事还是得二妹出面在阿父那里说项,方能办妥。
政君脸上带着一丝羞涩,指着自个的豁牙说:“姐姐,我眼下是不是还太小了些?”
君侠笑着说:“不小了,姐姐是耽搁了,妹妹在定亲前学着掌管家事方好。”
她言下之意,若是政君善于管家的好名声传了出去,便于找个好婆家。
李婆子也在一旁敲边鼓:“大娘子说的甚是,今后也可要大娘子带带二娘子。”
没阿母庇护着的孩子真是造孽,处处都要为自个打算。
李婆子尚且不知,小主子压根没心思为自个伤怀,正一心筹划着要替阿父阿母解恨呢。
姐妹两人商议定,政君将心情好多了的君侠送出院门外。
她望了望大姐透着轻松的身影片刻,回过身来,对李婆子道:“我与大姐这番联手,该能把那夏姬、任姬两个打压住了罢。”
李婆子不赞成地摇摇头:“小主子打压住了那夏姬和任姬,岂不是这后院里新夫人一枝独大了?”
“我想让她们都受受罪,凭什么阿父阿母要这般难过?哼,活罪也不是那么好受地,夏姬在这后宅里的滋润日子也该停停了。”政君淡淡道。
晚间,王禁早早回府,督促着崇哥练大字,时而指点政君几句。
政君觉得困惑,阿父好似自昨夜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好似那些狼狈、失意、放纵都没有发生过。
她晃了晃头,不论如何,这样的阿父才是自个和崇哥能依赖的阿父。
窗边阿父正扶着弟弟的手教他如何运笔,崇哥信赖地依偎着阿父。她缓缓地走近,跪坐在一旁看两人练字,又为阿父沏上一杯茶。
王禁松开崇哥,接过那杯茶,脸上浮出朵笑容,这是女儿又有事要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