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有多毒？谁也无法测度……
他们终于被逼成英雄。
冯小姜没有上当。小冲烦躁不安，他又对着地图瞅起来。
侍卫报告他，国内又要来了电话。
小冲心情惴惴地走出去。
他接完电话，愣愣地坐在桌旁。
大西总理告诉他：国内有不少军人蠢蠢欲动，似有骚乱的意图。
他和总理讨论了很长时间。当狄俄尼索斯说，那些图谋不轨的分子大多是在翡冷翠之战后被小冲赦免的亚兰征军人时，他对总理说：“那肯定又是冯小姜在捣鬼，她千方百计地想搞乱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呢？”
那是很棘手的，要是大力镇压，必然会把女王失踪的消息透露出去，那会酿成更大的混乱。再说在国家很不稳定的时候，发动战争，是很不明智的。何况他们是又一次地受冯小姜蛊惑，罪不当诛的。
“狄俄尼索斯阁下，”小冲说，“想法安抚他们吧，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给我争取时间……”
“好吧……”听声音，大臣有很大的困难，但他还是把事情扛了下来。“放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你们那里侦察有结果吗？”
“已经有了一点线索，”小冲迫不得已撒了点谎，为的是让狄俄尼索斯宽心。“我会很快地把女王救出来的，请给我时间……”
狄俄尼索斯不说话了，他明白了一切。
小冲的心像灌了铅一样，沉沉得往下坠。这时，他想到两个同学，想把心里的话对他们谈一谈。
他派人去找大虎和小棠。
艇长凡根报告说：“他们到海上玩去了，”并如实地作了回报。
“你混……”小冲愤怒极了，竟拔出了手枪。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大虎和小棠不是两栖人，在海上时时会有危险。“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你赶快把他们给我找回来，多带几只军艇！”
凡根立刻出发了。
一小时后，凡根低头搭脑地回来了，他一无所获，请求处分。
凡根说：他们在二百海里周围作了细细地搜索，还用了灵敏度极高的声纳系统。他们找到了大虎他们用过的小船，船很完好。
“就这些吗？”小冲叫道。
“阁下，我们从船上取回这样几个脚印。”
凡根呈上取印到一种特殊纸上的脚模。
小冲一看就明白了。那是和银铠配套的靴子的底印，形似鸭掌。事实证明他们又被冯小姜捉去了！
小冲没有力气对凡根说什么了，他挥挥手，叫人把他关到禁闭艇去。
狄安娜觉得被太阳晒瘪了，就像那掉在地上的蚌肉。她从小生活在海洋中，那里的“气候”是凉爽、湿润的，不像这儿酷热异常。实际上可不像她想的，这儿是热带地方，天气虽热，但不发燥。每天午后，定时有一场豪雨，整天热气氤氲。要是在中国华北地带的夏日，像她这样的粉嫩的大西女孩儿，暴晒在旺毒的太阳下，不用一小时，她就完命了！
她觉得口渴得很，但她决不向坐在榕树下看守她的人去乞求。她只自言自语地说：“水……水……”
她一张嘴，就有一股烟气冒出来。“我的内脏是不是在燃烧？”她想。
“狄安娜，你想喝水吗？”不知什么时候，冯小姜来到了榕树下，那里为她摆设了一套绿色的桌椅，桌上有一套细巧的白色茶具。“这里有水，有很好的水……”
狄安娜抬头望望，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又低下头。
冯小姜倒了一碗水，叫人给狄安娜送去，“你再问问她……”
那汉子走到狄安娜面前，把杯子伸到她眼下，“看，这里有很香很甜的茶水……”
狄安娜还没有看到水，就先闻到了香味。她在大西喝过中国茶——只要是世界上有的东西，她的臣子们都会给她弄到——她很喜欢那清香的味道。
狄安娜多想喝几口呀！
不，不用几口，只要一口就行。清冽，芳香的一口茶，就能把她身体里的烈火浇灭的！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茶水清清的，泛着淡淡的绿色。
那人把端茶杯的手收回来，“我问你，你是什么人？”
“女王，”狄安娜哑着嗓子说，“我是大西国的女王！”
“你不是女王，”那人说，“你是总裁的囚犯。在这里有许多大西人，可谁认识你呢？谁承认你是女王呢？小骗子！”
“不管你们是不是承认，我就是大西国的女王！只有女王才有这样的气度，才有这样忍辱负重的精神力量！”女王骄傲地说。
“哈哈哈哈……”那人笑得前仰后合，把水泼到狄安娜面前。茶水冒了一阵烟，干了。
那人跑到冯小姜面前，报告去了。
“也不能这样干死她，把那水缸给她抬去。”
那水缸很重，肚子大，缸口可很小。几个人歪歪扭扭地好歹地抬到狄安娜面前。
“这里面有很多水，你就自己喝吧！”他们笑着走了。
冯小姜恶狠狠地看着狄安娜，自饮自冲地喝着茶。时候一多，大概也觉得无趣，就慢慢地踱回房里去了。
看看周围没人了，看守们也歪在竹榻上大放鼾声了。狄安娜站起来，发炎的脚，一着地仍然让她疼痛钻心。
她一步步地向水缸挪着。
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来到水缸前。她两手扶着水缸往里瞅着。里面的水有半缸，诱人地发着幽光。水中有个人影，她是谁呢？
她是狄安娜吗？
狄安娜摇摇头，“她这么干瘦，这么黝黑，这么蓬首垢面，怎么会是我！……”
可是她还是认出了自己。“狄安娜，你已经这样了吗？……我不信，我不信！……”
但她心里信了，那就是她！
“小冲，我变成这样子了！你来看呀，小冲……我变成这样子，你还喜欢我吗？……你在哪里，小冲？你在干什么呀，小冲……”
她哭起来，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水里，溅起小小的水珠。
她很奇怪，自己这么干瘪了，竟然还有眼泪！
他从水缸口伸下两手，触着了清凉的水，她觉得舒服极了。
她对自己说：我要喝个够，我要喝完这一缸水，喝得一滴也不剩！对，一滴也不剩！
她掬满一捧水，慢慢地往上提，水从她的指缝里往下漏，哗哗啦啦地往下漏。由于缸口太小，为了抽出手，她不得不把手并起来，可是手一并，水就几乎全漏光了！
她伤心极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往缸外捧水，总希望弄上一点水来，可是她一次也没有成功……
后来她明白了，这缸也是冯小姜为她特地选购来的。她不做捧水的努力了。可是她难忍口渴，就伸出舌头舔手上残留的水，舔完之后，再把手伸进缸里……
泪水在她脸上流。她没有觉得自己在哭，因为眼泪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她伤心是由于深深地体会到人心之毒，真个是胜过蛇蝎！
她身后有人在笑，是那种令人心颤的恶笑。
她回头一看，是那个最坏的看守。
“我第一次见人用舌头舔水喝，”他说，“看样子你是真地渴坏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呢？好啦，我们的总裁请你去！”
到他们总裁那里，要经过宽阔的院子，要登上十几道台阶。这对两脚肿胀溃烂的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她望着矗立在院中造型精巧的小楼房，皱起了眉头。
“你走呀，快走！”看守推了她一把，狄安娜倒在地上。
“你要耍赖吗？走不动了吗？好，我来帮帮你！”看守抓起狄安娜的两只脚，把她拖着走。拖过院子，又拖上台阶，一直拖到冯小姜面前，才摔到地上。
狄安娜的背部和臀部被院子里的石子和台阶的棱角磨烂了，殷红的血亮晶晶的一大片。狄安娜昏晕了。
冯小姜怒不可遏，她从桌上摸起一把水果刀狠狠地向看守扔去，那看守转身躲避，刀子插在了他的背上。
“滚，滚！”冯小姜喊。
看守带着水果刀走了。
冯小姜处心积虑地折磨狄安娜，可是并不想把她弄死。狄安娜对她来说，还很有用处。也可以说，她的希望，她的梦想都寄托在狄安娜身上！
她找来医生给狄安娜包扎、疗伤。
“狄安娜，你别生气。那恶奴，我一定饶不了他！”冯小姜细声软语地对醒来的狄安娜说，“这些日子我是对你不太好，可是你想一想，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要是好好地跟我合作，我怎么会难为你呢？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女儿那样，狄安娜！”
狄安娜不说话。
“现在，我让你见两个孩子……”冯小姜说。
一旁的门开了，侍卫把两个孩子推进来。狄安娜认识他们，他们是张小棠和冯大虎。这使她很感意外，可是狄安娜连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只睁大了眼睛。
“你们认识她吗？”冯小姜问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看着狄安娜，久久地不说话。
“不认识了吗？”冯小姜哈哈大笑，“看来我的本领真不错，几天的时间，我就使你们崇拜的女王改变面目了！”
“啊，……”大虎惊恐地喊，“是你吗，狄安娜！”
张小棠先是直勾勾地望着，接着就惊恐地捂上了眼睛。
狄安娜仍沉默不语，十分惊骇。一是因为他们也落如了冯小姜的魔掌，“只有你们两个，是还有别人？”二是他们看她时流露的表情，这真把她吓着了。“我真地就那么难看了吗？”
“狄安娜，”冯小姜说，“你还认为自己是给人们带来福祉的女王吗？其实，你是一个魔鬼，你走到哪里你就给哪里的人带来灾难，你瞧，你到中国的乌龙镇去了，那里的孩子就因你遭殃了！”
狄安娜呻吟起来。
这对她刺激太厉害了。如果在过去，冯小姜的话是不会伤害她的，可是她现在是个有灵魂的人了，她开始严厉地谴责自己。“是的，我不该到中国来，到乌龙镇来，他们被捉到这万恶的地狱，完全是因为我……”
“放了他们，求你了……放了他们吧！……”她的话使冯小姜十分高兴。几天来，她费尽心机折磨她，也没从她口中逼出一个“求”字来。
“你说什么，狄安娜？”冯小姜想再听一遍。
“我求求你，把他们放了……”狄安娜又说。
“我可以放了他们，这两个小崽子对我没有用处，”冯小姜说，“只是你得答应和我合作，听我的话！”
“好的。你快放了他们！”
“狄安娜，你别听这女魔头的！”冯大虎忽然叫道，“你是大西女王，可不能向她投降！”
这是冯小姜猝不及防的，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大虎，真对不起你们……”狄安娜说。
“我们是为了救你，找你来了……”大虎说，“你别怕，杜小冲和大西国人正在想办法救你，冯小姜威风不了几天！”
冯小姜愤怒极了，她的脸蹙缩成了一个紫疙瘩。
“看来这男孩是不想回家了，”她说，“那么你呢，小女娃子？”
“我，我也不听你的……”张小棠哭着说，“你是个坏极了的魔鬼，我怕你，可我就是被你吃了，也恨死你……”
“好，好！你们都是英雄呀！”冯小姜吼叫着，“要做英雄就要做到底，不要半路向我求饶！来人哪！……”
几个彪壮的汉子站到冯小姜面前。
“把这两个孩子拖到手术室去，传我的命令，把他们立刻做成两栖人！——你们对医生说，不要浪费许多麻醉药！”
大虎和小棠被拉走了。
“不要……不要呀……”狄安娜哭喊着。
她又被赶到院子里去剥蚌。
整整一天，手术室里哀叫不绝，那是大虎、小棠在受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