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移动着的陆地。
他无法弃绝对陆地的眷恋。
女王觉得海底世界是太平盛世了。
她为小冲和菲雅开了规模盛大的欢迎会。她又为他们把登基加冕的盛况的录像接连放了许多遍,一再地接受小冲和菲雅的朝贺,还封给他们许多高得吓人的头衔,至于宴会就不知举行多少次了!
她没有问他们出使蓝冰的情况,也不想听他们的回报。当小冲说到蓝冰公主惨遭杀害时,她只说了两个字:“可怜!”当小冲提到冯小姜的逃逸,和这件事可能引起的后果时,她说:“你们不要再拿她来烦我……”
后来她不忍心再斥责自己的两个近臣,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怨我,在大西从没有什么风波,许多年前的征战对我来说只是一些传说。可是在我掌权前后竟来了这么多的麻烦,你们想,我怎能不苦恼呢,我实在不愿意听到那些叫人不愉快的事了!”
菲雅乘机说:“陛下,既然这样,何不出去玩一玩呢?”
女王说:“海内各国我都走遍了,所有的美景我都见过了,哪儿我也没有兴趣!”
“那,为什么不到海外去走一走呢?”
“海外?”
“是啊,比方说,到小冲的家乡去……”
女王一把揪过菲雅,捶了几拳,狂喜地说:“啊,你这小鱼儿,为什么不早说?这么好的主意,你憋在心里干什么!”
“谢谢陛下施恩,打了我几下。”菲雅向小冲伸伸舌头,狡黠地说,“其实,这也是您当公主时提出来的。”
“对呀,对呀,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是接连不断的事变把我弄昏了头,我竟忘记了!”女王又变成了兴冲冲的孩子,“不过,那得有个人准许才行呀!”
小冲不明白,“王上,您高高在上,您要做什么还要谁准许呢?现在老王爷又不在了。”
“是你呀,小冲。”女王说,还拉过菲雅,“那是人家的家乡,人家不许去,咱们还去得成吗!”
小冲赶紧躬身说:“我代表我的家乡人热烈欢迎女王陛下和菲雅大臣光临……”
“小冲既然批准了,咱们就开始准备吧!”女王说,“菲雅,这事就交你去办好了。你什么时候能够办好?在我来说,我是恨不得立刻动身的!”
一个女侍走来,她向女王报告:波塞冬将军来电,他在海上遇到了冯小姜,不知怎的,她紧紧跟随着一条陆地人的大船……
“又是冯小姜,你们有完没完?”女王怒不可遏,“你告诉波塞冬,他那威风哪里去了,叫他把那大船和冯小姜一齐消灭掉算了!”
小冲问那侍女,波塞冬将军还说过什么?
侍女说:“将军报告说:要是在过去,他就会把船和冯小姜一齐消灭在海里了,可女王近来曾有指示,在女王登基后的一百天内,不准他在海上闹事,以求个四海安静。所以他来请示女王……”
小冲对女王说:“陛下,波塞冬将军没错,女王能否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前去看看,在将军的帮助下,把那魔头捉来……”
“不是捉来而是把她打死!”女王恨恨地说。
“遵命。我立即动身,我只带两艘军艇就行。”
“啊,小冲,你又要走了……”女王难过地说。
“女王陛下,我两天,至多三天就回来了。”小冲说,“什么也耽误不了,那时,菲雅还没把到陆地去的一切准备好呢!”
菲雅蹙着眉头叮嘱小冲:“你可要小心呀!”
小冲看着她的眼神,知道她有许多话,不过在女王面前不好说了……
几个小时后,杜小冲赶到了波塞冬那里。
“冯小姜在哪里?”他问。
波塞冬笑着说:“骑士来了,有失远迎。冯小姜跑掉了!”
“怎么会让她跑掉呢?”
“要是过去她就跑不掉,可女王把我的手脚捆住了!”波塞冬很欣赏杜小冲,和他的关系是不错的,因而说话很直率。
“将军,她为什么要跟踪那条大船呢?”
“那可不晓得,”将军说,“喂,杜骑士,你一来大西就把咱们的小女王给迷住了,可真有能耐呀!小女王一见咱这满面虬髯的粗汉就心烦不已,一见你们小白脸儿就满面春风。我这差使真不如老王在时好干了!”
“是呀,”小冲说,“将军的苦衷,是否让我回禀女王陛下呢?”
“啊,千万不要!你是想要我的老命呀?”波塞冬呵呵大笑,“小兄弟,我不过和你说说笑话……”
“将军,那艘陆地人的大船呢?”
“它离开好久了,你想去看看吗?”
“是的,我想弄明白冯小姜为什么要跟踪它。”
“那你去追吧,用咱们的军艇,一会儿就可追到。”
“那,就再见了,波塞冬。回都城时,不要忘了到我那儿去玩!”
“好的。要我帮忙时,就传呼我……”
告别将军,沿着波塞冬指给的方向,小冲快速追去。
正像将军所说,他很快就追到了那艘陆地邮轮。它已快到好望角了。
小冲带领军艇在水下几米处跟着它。这是艘吨位很高的大船,悬挂着美国国旗。小冲用潜望镜细细地观察。从船体上小冲读出“维纳斯女神号”几个字。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大西洋上浮光跃金,波浪万里。他已好久没有到海面来了,长吁一口气,想把胸中积郁的闷气倾吐干净。
他指令军艇暂时离开大船,准备到晚间再靠近它。
他们追踪维纳斯号绕过了好望角,太阳才沉沉落下。
小冲向军士们交代:他要只身前去窥探,要他们跟船前进。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然后他出了军艇,浮出水面,顶着满天星斗向大船游去。
大船行进的速度很快,但身穿金铠的他游得更快。追上大船后,他在一边傍着游走。
船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人们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许多人凭着船栏向大海的远处眺望,可他们看不见黑幽幽水面上的他。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可他没有急躁,他久违了陆地人的生活,这时他能看得够吗?船上的一切,使他心潮起伏,浮想连翩……
时近夜半,甲板上的人渐渐稀少了,只有几对情侣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搂抱着切切私语。
小冲没有看到异常情况,不过他还想多看一会儿。他渴望着陆地生活。船是游动着的陆地,因此他也向往着船上的生活。
这时,一个女人从船舱口慢慢地向船栏走来,虽然已经入夜,天气仍有点温热,她却在肩上搭了一件厚实的披巾。大概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吧?
那女人伏在船栏上,望着十几公尺下的幽黑的海水一声声地抽泣。
她压抑着自己的悲痛,使哭声不要变成号哭。可那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抽咽更加使人难受。她的悲哀是极为深沉的。
“由于她背着光,小冲看不清她的脸,可她那哀伤的啜泣声使他有点熟悉,她是个中国人吧?中国人,我的同胞!……
“冲儿,我的孩子……”那女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小冲激愣了一下,差点儿蹿上水面。
是我听错了吗,或者是她喊了两个类似的音节?——他的心激烈地跳着。他想再听听她的倾诉,可是她不吭声了,只是传来一声声压抑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