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被封为王后,离她日思夜想的权力仅有一步之遥。
这常常是最艰难的一步……
国王的行宫。
它建在海底的一片高地上。离公主所在的王宫上百海里。要是乘坐快艇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它的规模也不很大,但十分豪华、巍峨、壮观,周围警戒森严。老王爷已经在这里隐居几年了。
在一间舒适的卧室里,冯小姜正陪伴着老王爷。
这些日子,老王的病时时发生。他忽然觉得自己在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冯小姜极力安慰他。“老爷子,您的身体好着呢,您现在才六十多岁,您还能够活到一百岁。所以,我才想和您尽快结婚,好再和您甜甜美美地过上几十年!”
“唔,迈亚,你真会说话,我的小鱼儿!”国王说。他说话已经很吃力了,喉咙里呼呼拉拉直响。“我舍不得你,迈亚。自从有了你,我的生活真地变了个样儿,为什么我们大西就没有你这样的女人呢!有你在我身边,我愿意永远活在世界上。我真不想死呀……”
冯小姜赶忙捂住老王的嘴。“您怎么啦,为什么要咒自己?您不心痛,我还心痛呢!我的王爷,我可以有把握地对您说,等咱们结婚以后,您会变得像年轻人一样精力充沛,您往日的威风一定会再回到您的身上!”
国王并不完全相信这些话,可他确实对结婚心存希望。他觉得结婚也许能够改变他的生活,使他从暮气沉沉中走出来,享受一生中最后一幕的辉煌。结婚,在他们这儿其实是十分简单的事,他只要签署一份诏书,册封冯小姜为大西王后就行了,别的大臣会去办好。可是他听了冯小姜的话,要办得很隆重。他们商议,到时,全国要大庆三个月!国王想,到时候,那热烈的程度连海水也会被烧烫的,他再度会成为大西洋底注目的中心!
“迈亚,咱们什么时候举行大婚好呢,该定下来了吧?”
“我说嘛,当然是越快越好!——可是您还没把册封我的诏书签了,没有这道手续,大臣们准备起来也没劲呀!”
“那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是很简单,但这过场是要走的。”
“好吧,”国王说,“你去给我拿一张书写诏书的鱼皮纸来……”
冯小姜到国王的书案上拿来一张金色的鱼皮纸,可是她惊呆了,那是一张写好的册封诏书。上写着:“我,大西国的现任国王撒勒?宙斯,决定册封我的妃子迈亚(原名冯小姜)为大西王后,特诏告大西全体臣民。”下面是国王用大西文字亲笔签名。并写了日期。又在诏书上盖了十个鲜红的玺印。
这是一份正式的文件。
冯小姜欢喜得哭了。她知道从这时起,她就是大西国除老王外最有权势的人了!
她把诏书贴在胸口上,默默地走到老王面前,跪下,把头垂下来。
“谢谢国王陛下!……”
“迈亚,起来吧……”老王想把她扶起来,可是他没有力气,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的中国小妮儿,我美丽柔弱的小鱼儿!……”
老王按铃叫来了侍从,命他传唤相国。
半小时后相国到了。
他是个小老头儿。秃顶、无脖、虬髯、鼓肚、短腿,看去特像个椭圆形的球。整个朝廷都知道他是个昏庸无能的老朽。殊不知,任何独裁者都需要这样的几个大臣。因为他们突出的才能就是无能,可以由着王上任意地摆弄,他们连屁也不会放一个。
相国向老王拱手,祝王爷健康长寿。老王让他坐下,赶紧对他说话。要不,时间一长,这年高德劭的老相国就会安然睡去。“老相国,我和迈亚要结婚了!……”
“啊,啊,啊,……”相国望着老王。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两个灰色的小球,他似乎还没有明白老王的话。
“迈亚,把诏书交给老相国。”
冯小姜仍跪着,她转了转身子,双手把诏书捧给相国。
相国接过诏书,把它凑在鼻子上看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好歹算是看明白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像滚球一样来到国王和王后面前,高声地像唱歌似地颂扬道:“大西国伟大无比的国王和美艳绝伦的王后,你们完美无瑕的结合是全国臣民的最大幸福,最大喜庆,最大荣耀,最大欢乐!请受老臣一拜二拜三拜!我由衷地以你们赐于我的崇高职位恭贺你们。愿你们福寿康宁,长命万岁,万事如意,再创辉煌!愿你们给老臣多多赐福,赐无穷无尽的福!……”这些话和中国人在这种场合说的也差不多。大概只要是人类,遇到这种事,都会这样俗不可耐,而又不得不如此……
“好啦,你走吧,你去办这件事吧。”老王吩咐。
老相国拜别国王王后,离开了。
“迈亚,我送给你件什么礼物好呢?”老王说,“我听说你们中国对这件事是很郑重的,常送很贵重的东西给将要迎娶的新娘,那名儿叫聘礼吧?”
“真的,王爷,您也该送我一件让整个大西女人都羡慕的礼物了。”迈亚说,“因为这不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您,为了您王家的脸面和气派,要让整个大西永远记住这一次伟大婚礼!”
“是呀,是呀,”老王被迈亚说得动了心,“你让我好好地想想,想想……”
迈亚望着他,企盼着他,可他好久没有想出来。
“以前,您是怎么做的,老王爷?”迈亚启发他。
“以前,我送她们些珍珠、钻石和从陆地上弄来的珍宝。有一次我还送了一座城堡……”老王说,“送什么东西都行,我都不心疼。因为送来送去还是我的东西,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迈亚,你喜欢那些玩艺儿吗?”
迈亚摇摇头。
“你不喜欢。是的,你是个和她们不一样的很特殊的女子,你不喜欢那些俗气的东西。可是送你什么好呢?你会想出好点子来的,你给我提示一下,好吗?”
“好,我给您提示一下,”王后对国王说,“我说错了您可别怪罪我呀!”
“那哪儿能呢,你说就是。”
迈亚说:“王爷,我有个想法,使您既能把事情办得冠冕堂皇,咱们又不损失什么。您何不把那个翡冷翠小国送给我呢?结婚,送给王后一个小国家,这在大西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这会是您的一个创举,会让整个大西洲赞叹不已的!”
翡冷翠是意大利的一座名城。中国曾用过这个译名,后来改译为佛罗伦萨了。它是古罗马的一个政治、文化中心。至今中国的许多文人,还很想念那个译得虽不十分准确,却诗意盎然的译名。而一直崇拜古希腊、罗马文明的大西即把它的一个美丽邦国命名为翡冷翠了。大西的翡冷翠并不小,人口虽不甚多,但物产丰饶,又处于温暖的洋流下面,气候也非常之好。近年发展极快,已成为大西的一个工业和旅游基地。可以称它为大西王冠上的一颗明珠了!
老王眼睛亮了,他说:“对呀,翡冷翠,它是我心上的一块宝地,把它送给你是再合适不过了!翡冷翠就是你,你就是翡冷翠!”
“那,您又要新签一张诏书了!”
“是呀,是呀,你去拿张鱼皮纸来。”
冯小姜欢天喜地地去取来鱼皮纸。
老王提起笔,刷刷地一会儿就写好了。“我,大西国的现任国王,为答谢美丽聪慧的王后对我挚诚的爱,在结婚前夕,特将我的最心爱的珍宝——翡冷翠,赠送给我的王后迈亚,以作为定情礼物!……”
写完后用了大印。
他忽又担心地说:“我这样做,国人是不是会说我狡猾呢?——嘿,那老头儿,名义上他把翡冷翠送给了自己的老婆,实际上,翡冷翠仍在他的衣袋里!”
“怎么会呢,”迈亚说,“要是那么说,这国内的什么东西不是老王您的呢!不过,为了做得好像真有其事,您就在后面再加上一句话吧:并敕封她为翡冷翠女王……”
“对呀,对呀,”老王拍手大笑,“就这么办,咱们就和大西的臣民们开上一个大玩笑,等他们明白过来,咱们已成了老夫妻了!”
老王立刻照迈亚的话,把诏书又写了一遍。
“王爷,是不是把这份诏书也和那一份册封诏书一起宣读呢?”
“唔……”老王想了想,“不,这一聘礼诏书应在那一份诏书之前宣读为好。我看还是王后亲自跑一趟吧,你去和那老相国交代明白,好吗?那老东西其实是个糊涂虫!”
“是,我的王爷!”
冯小姜满怀喜悦地走了。她心里想,老王,你也比那老相国好不了多少!
老相国到了家,天已很晚,可家里的人仍等待着他,因为突然被国王召去,不是小事情。“老爷子,老王急召你去,有什么大事吗?”夫人问他。
“没有什么大事。”相国回答说。
他到了这般年龄,他已把世界看得从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今后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因此,他一般不把朝中的事情向家人来说。
可夫人仍问个不休:“不管什么大事小事,你倒是说一说呀!”
他懒得说,就把诏书拿出来给家人看。
家人一看,都嘘嘘喝喝起来,这是天大的事情呀!
“这有什么了不得的,”老相国说,“不就是老王又想讨个老婆吗!”
“可这一回跟前几次不同了!”夫人说。
他那老婆子年纪也不小了,但她是王上钦封的一等夫人,她却不像老相国那样昏朽,凡事她都要问一问,并给他拿个主意。
就在这时,门卫前来通报:大西王后前来拜谒。
于是家人全都回避,只老相国和一等夫人前去迎接。
“现在还没有正式宣读诏书,就自称王后了!”夫人说。
“你多说什么,”相国斥她道,“这关咱们屁事!”
简单的礼仪之后,主人将贵客迎上正堂。王后将前一份诏书看了一遍,再交给相国后一份诏书,并说明了两份诏书宣读的先后次序,然后离去。
在这过程中,精明的王后已经用她的多用手镯把两份诏书全都拍摄下来。
安泰的大西国将要面临一场危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