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都是阴雨连绵的,向暖关了手机缩进被窝里,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甚至没有勇气再骗骗沐阳,告诉他是冯念念误会了,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她喜欢了十二年的男人不是他。
可即便是说了,谁又会相信呢?
冯念念与自己是那么多年的闺蜜,她们好的就像一个人。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冯念念误会的。沐阳那么聪明一个人,又怎么会信。跟十二年前一样,向暖还是想到了逃避。只是冯念念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自己再不喜欢李维斯,再对他有意见,也不能不顾她与冯念念这十几年的姐妹情分。她的婚礼,自己说什么也要去的。
翻了个身,朦胧间看见天花板上的花纹,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沐阳穿过的一件蓝色毛衣,上面也有这样的花纹。她当时还笑他穿得臃肿,整个人都胖了一圈。怔怔的呆了半晌,向暖垂下眼睑。这几天只要睡着就能梦到从前的事情,一条条一件件都是关于沐阳的,仿佛从初中到大学的日子,她又重新走了一遍。不胜唏嘘。
傍晚时分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水汽里。明明是北方的城市,却难得的添了几分南方水乡的湿润气息。
沐阳的房子买在最繁华的地段,两百来平的小高层,干净平整的落地窗,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灯红酒绿的城市。倒也不是他多么喜欢热闹,只是单纯的为了买东西不至于跑那么远的路。
隔着一条街有家“图腾酒吧”,开酒吧的是个英国人,装潢氛围却极富有古韵,也算与这个充满华夏味道的名字相得益彰。沐阳一共来过两次。今天傍晚更是早早的便坐在了吧台旁。
手边的酒还剩一半,他一手扶着杯子,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吧台上的纹路。也许是下雨的缘故,酒吧里的人不算太多,上来搭讪的也不算多。沐阳长长舒出一口气,倒是难得的清静。
“这位先生?”
男人的声音?
沐阳挑眉,脊背不自觉的僵直起来,心情瞬间沉到了谷点。他缓缓呼出两口气,强忍住打人的冲动,抬了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那大刺刺的笑容,以及刘海上挑染的一缕红色头发让沐阳有一瞬间的愣神。再配上一身火红的快要烧起来的西装,沐阳哑然的看着来人。
“袁熙?”
袁熙脸上的笑容没有减少分毫,他颇为俊俏的面容一半露在灯光里,一半隐匿在昏暗中,再加上头发上那一缕红色,以及这一身的大红色西装,就像画卷里走出来的妖精一般。
他无视沐阳面上的惊讶,径直走过去坐下。打了个响指唤来服务生,轻车熟路的模样,倒像是常年混迹在这样场合里。
“跟他一样。”
袁熙指了指沐阳,接过服务生的递过来的杯子,拿过沐阳手边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棕色的液体刚刚沾到舌尖,便被迅速吞进了胃里。袁熙咂咂舌,重新将手里的杯子放回来了吧台上。笑容里带了些戏谑。
袁熙与沐阳家是世交,两个人基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袁熙十八岁的时候被家里送去了英国,在那里修完了博士学位,又顺理成章的接手了袁氏在英国的公司。这些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英国,回国的时间少之又少。真要算起来,他们也有两年多没见过面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沐阳出差到这里的事情也没跟几个人说过,除了总公司里的人,就算是父母也不知道。看袁熙的样子,回国绝对没超过一星期,居然就能知道自己位置,还能准确无误的在酒吧里找到自己。沐阳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难不成这货真是妖精变得?
服务生已经把酒拿上来,袁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一伸手将吧台不远处的小冰桶拖到自己面前。
“我问的你未婚妻,知道你在这儿出差。现在都云社会了,别那么落后,随便一定位就知道你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看你还吓成这样儿,至于么……”
袁熙颇为不屑从鼻腔里哼出了一个音节,吊儿郎当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袁氏继承人的样子。沐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他避开袁熙呈满冰块的杯子,微微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完,脸上的神色明显阴郁了几分。
“哟哟哟。”
袁熙倒是很不以为然,紧接着也喝干净里杯子里的酒。冰凉冰凉的液体一直滑进胃里,倒是让他瞬间精神了不少。眯了眯眼,暖色的灯光让他有些恍惚。
“你能订婚,我就不能提‘未婚妻’这仨字儿,凭什么啊。”
“你不再是在英国待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回来了,你爸同意了?”
沐阳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什么。袁熙是个什么人他太清楚了,从小到大,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讨打。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自己一定会忍不住要揍他。袁熙还算知趣,见他不愿意多谈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爸?什么时候轮到他管我了。”
十分不走心的一句话,沐阳手一抖,险些将酒泼了出来。要说袁熙和他父亲,也真是一对奇葩。袁家四代单传,这么厚重的家族企业也就只有袁熙一个继承人。所以他父亲对他的期望很高,袁熙是聪明,学东西也快。就是这吊儿郎当的脾气让袁父十分头疼。从小到大,教了也教了,打了也打了,袁熙这脾气就是不见丝毫收敛,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一直到袁熙十六岁那年,袁父生日之际,他染了一缕红毛回了家,气的袁父砸了蛋糕,险些心脏病复发进了医院。至此,袁熙算是正式向父亲‘宣战’。说白了,这么多年他被管的死死的,早就有要脱离开父亲‘魔爪’的打算。再后来的那几年里,袁熙的发型不管怎么改,头发上也总要留出一缕挑染成红色。袁父几乎每次看到都要求他染回来,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尽了。父子俩就为了这么一缕头发僵持了N多年,谁也不肯跟谁妥协,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