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霄会答应下来的时候,从李霄脸上却闪上了一抹讥讽神色,此刻他看向王子的眼神中极为不屑,似乎比眼前多出一坨腐肉还要恶心三分。
“你错了,姚小姐不是货物,可以当做胜利者的奖励。她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思想,有灵魂,不是你的一两句话就可以左右她的人生的。难道你现在已经自认为是他的夫君了?做人么,还是不要太过自作多情的好。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但我要你修改你的赌注。若是你输了,只需要你主动向皇上请命,解除你二人的婚姻便可。不必再多此一举,帮李霄与姚瑶牵这条红线。缘分天注定,我二人能否结为连理,不需要你来为我们争取。”
姚瑶心头感动之意如潮水一般涌来,美眸对上李霄面庞时情意绵绵,又兀自多出些许缠绵悱恻,一看便与寻常恩爱多年的夫妻无异。而姚龙在听到李霄所言之后,也对李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以为李霄只是一个长相俊朗的落魄“二世祖”,没想到却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在关键时候不顾自己的安危,还在为姚瑶着想,顾全她的面子与尊严。细细思考之下,他暗自做出一个让姚瑶意想不到的决定。那就是,李霄赢了王子,便要把姚瑶不顾一切许配给他。一来成全神仙眷侣美名,二来更是为姚瑶找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何乐而不为?
“好个牙尖嘴利的李霄,一番话说下来,直接就把薄情寡性,自作多情的帽子扣在了本王子头上。好,好,好得很。一会希望你不要为自己愚蠢的行为而后悔。”王子也不是傻子,李霄的暗讽明刺,他又何尝不知?看着皇帝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心知自己已是失了人心。气急愤怒之下,就是一顿丧失理智的言辞。
“李霄不会后悔,还请王子为自己的后路好好打算打算。”李霄干脆都不看王子,因为他都根本进不了李霄的法眼。如此不堪,如此薄情寡性之徒,又有什么资格让他去正眼相视?
“二位贤臣不必为此事交恶,由于此时关乎姚家声誉,朕自是要问问当事人姚瑶和她父亲姚龙的看法。若是他们能够答应你们这般做法,那朕为你们做上一次公证人也无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皇帝犀利的眼神还在姚龙姚瑶父女二人脸上扫视而过,语气中也夹杂了对王子做法淡淡的不忿之意。
顿了一顿,又祥和向二人问道:“姚爱卿,不知你与令千金意下如何?这桩赌局是设得,还是设不得。若是不同意,自有朕为你们做主,不会因为王子一言而弃朕的子民爱卿于不顾。”
姚龙与女儿对视了一眼,在姚瑶的惊讶目光中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协议。其实他的内心早就做出了决定,只是皇上没有提及,他不便说出而已。此刻正是最好时机,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略一沉吟之后,庄重地说出了他的决定。
“臣以犬女决定为主,既然姚瑶已经答应,我这个身为父亲的自当挺她到底。老臣同意这桩赌局,希望皇上能秉公办理。”
“如此甚好。那么接下来,就让朕同你们一起见证四位贡生的得意手笔。”皇帝把龙袍袖管卷起半截,作势便要走到四人考桌前一看究竟。
穆鸿飞纸上所答,是写到治理江南水患的中肯建议。只见其文章写道:“江南富庶,素为纳税强国有利中坚,近年来,洪水泛滥,沿岸人民叫苦不迭,实在难以生存下去。鉴于此情,穆鸿飞认为应从三方面着手。其一,狠抓贪官污吏…….其二,派出德隆大臣安抚灾民恐慌心理,以便赈灾…….其三,则是大兴提拔人才作用,旨在造出更为坚韧防洪器具……”
吴玉康所写,则是对寒门士子难以参加科举的一些看法。文中题道:“寒门贵子,真正能有机会为国效力的又有几何?此类人具备坚忍不拔,苦心孤诣之美德,但迫于经济情况难以继续读书,更谈不上赴京赶考。吴玉康有些建议:从今朝起,朝廷大肆鼓励读书风行,减免赴考杂费……”
再一看葛丽碧利王子岸上试卷,赫然出现了“俺答外患有损国体”八个大字。具体内容如下:荒凉蛮夷之地,俺答部落不安本分,意欲侵犯大明国土,行狼子野心。泱泱大国,岂容外敌肆虐,在我华夏土地铁蹄横行?小王认为,一来加强外交使节与其沟通,互相赠送礼物以期达到和平共荣,亦可允诺条件将其收入国中成为附属,按日期缴纳贡品即可。二来增加征税费用,武力强国,大举操办军事器械……三来,挥兵北下,统一游牧民族,断绝其妄念,必要时候使出强横手段,以……”
俺答祸患在皇帝心头是一根深深扎下的肉刺,此刻被王子在纸上提到,皇帝一收小觑之意,仔细审阅了起来。读文之下,顿觉气势磅礴,语句流畅有力,其中更不乏针砭时弊的一些宝贵看法,当下就要将赞扬之意袒露于众。一般说来,能揣测到些许圣意的,便是相当了不得,几乎是又九成的几率夺得状元。却又一想,李霄也经天纬地,为才思敏捷,旷古烁今之奇才,不如在御览一下他的文章再做决定。打定心思,便又将头伸到李霄桌前仔细看了起来。
令他目瞪口呆的是,李霄居然也亲手写出了“俺答外患伤损国威”的字眼。一时间,脑中出现嗡嗡之感,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起来。但此时实在阅文,也可以掩饰一下惊诧神色,皇帝又将眼睛凑近试卷一寸,细微地开始阅读。
天有四极,故派君王一统天下。地分八方,唯有帝意可保长安。今有俺答犯上作乱,违逆做人臣子本分,意图侵吞开拓我大明江山。虽时有示好掩饰之意,却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须知我大明王朝人才济济,兵力强盛,民心团结,君上神明,更有扫清寰宇雄心壮志。容纳天下宽怀之胸襟常在,但损我国体者,视为宿敌,纵使拼尽全力也要荡涤将之消亡。坏我国威者,不论山高水长,也行虽远必诛之策!李霄认为可从六方面着手:第一,攘外必先安内,大力清查贪官污吏,将其吞并银两收归国库,以正民心,以严法纪……第二,任贤举能,掀起举荐人才风潮,唯有如此才能给国家注入新鲜血液,摒弃陈旧规矩,探的一片清明……第三,对民间百姓送子上战场给予更好待遇,鼓励从军……第四,不妨借臣服小国之力行试探之意,一来能探清敌人底细,而来能防止在大战伊始之际被自己人暗插一刀,腹背受敌……第五,汇众位将领之群力,务必订出一套切实可行,效果显著的练兵方案,军中纲纪严明……第六,皇上知人善用,充分信任手下用意,对团结归拢人心,行赏罚功过一事更加看重……”
这李霄洋洋洒洒千言,道尽了如今面临的困境,国家存在的忧患,以及一些极为独到的治国方略,读来更要比王子恢弘百倍,在大明国体的分析上充分体现了审时度势的宗旨。从六方面详述兵民一心众志成城对扫清敌患的重要性,还有对国库军饷一事完整的全方面认识。实在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治国良章。
“李爱卿之所述俺答外患具体解决方案,以及对敌我双方力量评估,实在要比王子好上太多,这可能是大明士子对国家特殊的一种热爱表现。王子提及,基本都被李霄涵盖在内,论内容,论新颖程度,李霄更要胜出王子一筹。至于穆鸿飞与吴玉康对江南水患、寒门难出贵子的一些宝贵看法虽有独到之处。但在朕看来却又要差上王子李霄二人不少。如今看来,李霄是最适合当状元的不二人选。王子,你输了。”
皇帝淡淡的话语中蕴含着无尽的意味,似有些忧国忧民的感伤在内,也有些对新晋人才的赞叹耀扬要表达。不过在说话时看向李霄时的肯定目光,是毋庸置疑的。
王子死也不会想到李霄也能答出皇上心中所想,一时间完全接受不了胜局变败的强烈扭转,不由得向后蹬蹬退了数步,这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李霄。
“李霄,怪不得敢与我一争高下,原来早就心里做好了打算。不过本王子有一事要问你,你是否派人盗走了我一份重要书纸?”
“盗是未盗,不过上天送了我一张白纸却是真的。怎么,王子该不会是输了想要赖账吧?”李霄见王子想要临危反扑,又淡淡地说道,言语中尽是讽刺之意。
“李霄你休要得意的太早,本王子乡试第二,会试第一,殿试败于你手又能怎样?你就算做了本局获胜,也不算是连中三元让本王子败得体无完肤。本王子只是输给你一局,论到乡试,你还是本王子手下败将。相信皇帝陛下还会给我与你重新比一场的机会。到时候,状元之位仍旧在我手中。”葛丽碧利王子张狂地笑着,已经接近奔溃的边缘,显然李霄也能获知殿试绝密内容是他无法接受的。
嘉靖皇帝定过一个规矩,只对成绩特别好的士子适用。一旦乡试会试中表现有特别突出,具备状元之才的士子,可以在殿试失利不大的情况下,向皇帝提出申请,再做一门试题比较高下。这样可以极大程度保证才尽其用,不致使人才憾恨而去。王子此刻若真的要申请再考一次,李霄的优势将荡然无存。一刹那,大殿中变得极为安静,人们相互之间的呼吸心跳声都可以清楚听到。
“你错了,李霄乡试是洛阳头名,根本就不输于你葛丽碧利王子。没有算错的话,加上会试殿试的杰出表现,我是连中三元!不信,你可以问姚大人!”
就在人们都为李霄感慨惋惜之时,李霄负手而立,幽幽的说出了一段瞬间让王子如坠地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