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月的观察,甄男发现刘婆子不仅待她苛刻,待其他人也同样灭绝人性。尤其是她的直属助手赵婆子,一句话不和心意就是一顿打骂,反倒甄男这样的特殊身份是刘婆子不敢轻易动的人了。刘婆子手下管理二十几个婆子和丫头,年纪最大的是赵婆子大约三十岁,最小的和清灵年纪相仿。因为劳动清苦,在这里做工的婆子,丫头相对别处可以得到较高的月钱,当然除了甄男以外。所以大家也都一直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由于颂文公主对甄男的“特殊待遇”,其他工人都不敢和她走近,送饭的只有赵婆子。赵婆子为人不像刘婆子那样嚣张跋扈,看上去本分许多,谨言慎行。即便天天接触,赵婆子也没有给甄男攀关系的机会。
那日,赵婆子来给甄男送饭,嘴角带着明显的青紫,走路也有些跛脚,甄男知道一定是又被刘婆子打了,而且今天下手还很重。甄男依旧递给赵婆子早已写好的布条,想要多套赵婆子几句话,寻找机会,而赵婆子依旧眼神闪躲,甚少应答。突然,门外传来一个清甜的女子声,很快人影已冲至甄男的柴房。她是一身丫鬟打扮的妙龄少女,人长得不算国色天香但也算姿色出挑的,尤其是她粉红的脸颊很招人喜欢。“娘!”少女见到赵婆子的一刻,泪水滚落,拉着她的手道:“娘,那婆娘又打你了?”
“巧儿,你怎么来了?!”赵婆子看了看蹲坐在地上的甄男,继续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快回去吧。”
“不,娘。我知道她是哑巴,在这杂役院可能只有这里方便说话了。”
“巧儿,你不该来看我。待会大少爷叫人你不在会被打的。”
巧儿哭得更凶了:“娘,你还是离开这吧。女儿的月钱可以养活你二老。”
“巧儿,娘知道你懂事,但是你爹的病需要看大夫和买药医啊。娘还年轻,还干得动,你不必为娘担心。”
“娘,你是来做杂役的,又不是她刘婆子的奴仆,凭什么她可以对你任意打骂。我去找她说理去?!”
“孩子,你可不能去呀!娘,没事,娘真的没事。你快回去吧。”赵婆子眼里的泪也快支持不住了。
这时,甄男举着一块布条到这对母女面前,上面写着:“我能帮你,除刘,上位。”
赵婆子看了愣了一下,立即将布条揣在衣襟中,推着巧儿欲离开。她要尽快带走巧儿,并把布条烧掉就好像她烧了甄男其他布条一样,她不愿意惹祸上身,她从没想过要当婆子头领,她只想赚份月钱给她家男人治病。然巧儿却冲到甄男面前,说道:“你有办法?你能帮我娘?”
甄男自信的点点头。巧儿有些不信,因为甄男只是个落魄的七八岁小丫头,看样子自身难保,还敢扬言可以帮她娘。但是她心里有种感觉,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她在主子跟前服侍多年,察言观色和看人的本事还是练出了一些,所以她才走过来继续和甄男沟通。“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为什么要帮我们?”
甄男用木条沾着炭灰继续写道:“为我自己。”之后甄男不再写了,而是用手比划着,意思是她帮赵婆子上位,以后不要再打她。
“这个,如果是夫人的命令,我娘也帮不了你。”
甄男点头,表示理解。
“那你要如何除去刘婆子?”巧儿继续问道。
“巧儿,够了。你快回去,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杂役院了。”赵婆子阻止道。她实在太担心自己的女儿和这个特殊的丫头扯上半点关系。
巧儿却说道:“娘,你既然要继续留下来,除掉刘婆子取而代之是最好的出路。咱们就先听听她的主意,好吗?”
赵婆子想到她男人的病,又摸了摸现在还不能吃力的腿,点了点头。
甄男快速的写了几行字,相信这些字足够让巧儿明白整个计策,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计策。
巧儿看完,眼前大亮,开心地看着甄男,说道:“谢谢你,事情如果成功,我们不会忘记你的。”
甄男突然觉得自己的日子终于有盼望了。
三日后,刘婆子被打了三十板,送官了。赵婆子正式上位。后院的杂役们议论着,是因为刘婆子偷了夫人贴身侍女雨儿的朱钗,而那朱钗是雨儿最宝贝的平日都舍不得戴的,传言那是大少爷赏的。夫人身边的另一个侍女露儿说雨儿不在时亲眼见到刘婆子鬼鬼祟祟进了雨儿房间,而夫人派来的人搜查时也在刘婆子房间里找到了那个朱钗。
甄男心想,巧儿也算聪明,没有自己亲自当证人而是找了好姐妹露儿帮忙。对于陷害刘婆子,甄男心里并无愧疚,刘婆子不除她早晚会死。甄男并不指望赵婆子放了自己,她也不会的,在识人无数的甄男看来,赵婆子是心性正直的人,应该值得信赖,那么她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果然,赵婆子上位之后,甄男的劳动量减少了,伙食也变好了,只是手脚还被绑着。如果颂文公主没有命令,赵婆子绝对不会找甄男麻烦。巧儿也偷偷来道谢过,甄男没有进一步拜托她做什么,因为时机还不到。自从赵婆子上位后,颂文公主只来过一次,打了甄男几嘴巴就走了,看来她也厌倦了。最近两个多月,她却一次也没再来过。听说皇上大寿将至,颂文公主正在满世界的找礼物想法子博皇上开心呢,此时自然没时间理会甄男。
甄男近段时间身体恢复得不错,饮食得当,体力充沛,白天干活锻炼,晚上运功调息,虽不能大展身手练习拳法剑术,内功却得到很大提升,现在若是运气攻击,相信要比几个月前的威力大上几倍。
她一直犹豫着,要如何能请动赵婆子帮她找齐解除她哑症的草药,还有如何可以给钱小代送信呢。又是两个月过去,皇上生辰已过,颂文公主也没有再来过,看似已经将甄男给忘了。甄男告知了赵婆子一处她藏银票的地点,所谓狡兔三窟,甄男就是以防哪一日自己穷途末路还可以去地里挖出这个救命钱。银票数目不小,足够给赵婆子家男人用几年的药。赵婆子自是感激不已,也自是明白甄男必有所图,赵婆子向甄男坦白即便她收了甄男这么多银钱也不会做累及自己和女儿的事情。甄男表示理解,出乎赵婆子意料,甄男只是跟她要了几副草药。赵婆子也暗中去查问过这些药是做什么的,拼在一起会有什么用,但以当时大夫的医术根本不知道,只是告诉她放心这些不是毒药,每种药功效不一,放在一起能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于是,赵婆子放心得把这些药给了甄男。不出几日,甄男就可以发声说话了,但是她依然装哑。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颂文公主再没有来找甄男麻烦,因为皇上赐婚俞子豪,颂文公主忙着做婆婆呢。甄男想着,已经在这里快一年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接着就是俞子豪大婚,前院敲锣打鼓一整天,吵得甄男很是心烦,她在心里咒骂是哪个苦命的嫁给这个人渣。后院的杂役们也在议论,听说是太子太傅的女儿,怀着身子嫁进来的。甄男一听就明白了,未婚先孕,定是太子太傅闹到了皇上那里,所以奉旨也是奉子成婚。不知颂文公主是在开心和太子太傅搭上关系呢还是在生气她的儿子丢人丢到皇上面前呢?转念一想,颂文公主自己不也是带着儿子嫁给俞楚阳的吗,她应该觉得这无所谓吧。杂役们还议论着,俞大将军竟然连俞子豪的大婚也没有出席。甄男很是不解,即便不是亲生儿子,这个场合也应该到的,难道是要面子怕丢人?后来从赵婆子嘴里得知,俞大将军已有多年不曾回府,不知身在何处。
大婚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听闻大少奶奶肚子大了脾气越来越差,经常打骂下人,和大少爷也吵得越来越凶,甚至还扬言自杀,一尸两命。太子太傅大人和夫人已经登门两次了。甄男正在院中清扫落叶,苦笑摇头,这前院还真是热闹。估计颂文公主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吧。一阵呼喊由远及近传来。一个高级丫鬟打扮的侍女冲了进来,有几个杂役迎上去问道:“露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名唤露儿的侍女一边扶着腰喘着气,一边说道:“赵婆子在哪,巧儿,巧儿出事了。”
赵婆子听到巧儿出事,马上跑了过来,惊慌地问道:“巧儿怎么了?”
露儿眼泪已经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巧儿被大少奶奶打了五十大板,现在已经快断气了。”
赵婆子一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还好周围众人将她托住。赵婆子为人宽厚,与刘婆子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所以杂役院里的其他杂役对她是敬爱有加。
甄男跑过去,搭了她的脉,只是受惊过度没有大碍,于是掐了赵婆子的人中,赵婆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清醒后便是嚎啕大哭,已然失了方寸了。甄男用扫把快速地在地上写着:“带她来,我救她。”
甄男不担心现在暴露自己的医术,一方面她救人心切,那个巧儿是个好姑娘;另一方面,她最惨也惨不过现在了,早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赵婆子看到后竟乖顺的点点头,她已经没有主意了,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为何要听这个丫头的。赵婆子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院子。
甄男又抓住了露儿,在地上写道:“我需银针和药。”露儿也乖顺的点点头,因为赵婆子都听她的了,她没理由不听从。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赵婆子额头红肿的背着已经昏死或者死去的巧儿回到了杂役院,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甄男已经拿着银针和药箱在门口等候,露儿已经离开了。
将巧儿放好,甄男将围观的杂役都赶了出去,关好房门。她立即跑到巧儿身旁,手指轻搭,甄男立即眼神惊讶地看着赵婆子,又看了看趴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后背,腰部,臀部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巧儿。这时甄男终于知道为何巧儿流了那么多血,她低声说道:“巧儿的孩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