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陆宣在苏家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舒坦得他差点忘了前世自己被苏家拒之门外后的种种遭遇,尽管苏郁并不见得就是真心待见自己,至少他在苏家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经过那忠心耿耿的下人苏二的宣传,陆宣在苏家下人的眼里,显然就是未来姑爷的地位。
可不是么!
虽然横看竖看,怎么看这位未来姑爷都是个一清二白的穷酸小子,可自打上门,老爷小姐不但没有赶人,还把人家姑爷留了下来,这是啥意思,不是心知肚明的嘛。
至于苏大小姐对此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自从昨天陆宣将《水调歌头》这首词曲告诉她后,苏小小看他的眼神就一直处于非正常状态当中。
当然,倒不是说什么一曲定情小姑娘要以身相许这种恶俗桥段。
至少陆宣比较肯定的一点,那就是这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和看上一个人的眼神,绝对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贼和看**的眼神,陆宣还是分得清的,完完全全的两码事啊。
这天的傍晚时候,两人正在去给陆宣购置新衣的路上,原因则是今天晚上正是黄豫章夫人的寿宴。
之前苏郁就有说过,如果陆宣想要参加四月份的府考,除了廪生保结之外,就还必须还有县令和另外一德高望重之人的保举。
这黄豫章不是别人,正是苏郁为陆宣征求到的保举之人,已经隐退的当朝学士。
只不过听说那黄豫章看过自己的诗作后,虽然已经对他的才识有所了解,但府考毕竟不是只有诗词律赋,所以黄豫章便要求苏郁,必须带他今晚前往黄豫章夫人的寿宴,让其对他再进行一番学识的考究。
既然要出席寿宴,自然就不能寒酸。
苏郁便让苏小小的带着陆宣去购置一身新衣服,让陆宣将自身行头好生收拾收拾。
陆宣还没什么,苏小小兴致显然不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走在路上,陆宣冷不丁撇过头去,对一旁的苏小小嬉笑道:“本公子长得英俊吧。”
苏小小眼神狐疑,警惕的退开了一步,脸上却在冷笑。
陆宣故意当没看见苏小小面上的鄙夷,用其正好听得见的声音,唉声叹气道:“可不是么,这两天就老有个姑娘惦记着我,看本公子那眼神幽怨得哟,啧啧,保准是看上了本公子,用情不浅呢估计,唉,没办法,这人长得好就是招蜂引蝶啊,真是好生苦恼诶。”
“呸!”
终于回过神的苏小小,明白过来陆宣说的就是自己,一张嫩生的俏脸爬满了红霞,对陆宣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过去就地将这无赖咬死。
这人也忒没脸没皮了!
经过两天的相处,苏小小多少了解到陆宣的为人。
这无赖纯属是那种得了便宜就会卖乖,打蛇也能随棍上的可恶家伙,绝对不能给好脸色!
一路板着脸,苏小小心绪有些烦乱。
难道自己真的有表现那么明显?
可她自己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那首《水调歌头》带给她太大的震动了,她完全没想过一首词曲还能如此写,而且写得如此唯美动人。
这两天她越是弹奏着曲子,便越是如此感觉。
但混蛋竟然把自己说都那样不堪,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只是个花痴不成?
半晌也没见旁边有什么动静,苏小小忍不住瞟了陆宣一眼,突然冷冷问道:“黄爷爷对你那首诗的评价很高?”
陆宣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朝某个方向望去,道:“入那座文华阁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不吹牛会死啊!”
苏小小有些生气。
在从父亲那里得知黄爷爷竟然真的有打算保举这家伙的时候,说实话,她并没有太多意外,毕竟虽然她看不出那首《观书有感》究竟有多好,但那首《水调歌头》她可是切切实实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意味。
陆宣能够做出这种触动人心的曲词,必须承认,他的才识的确是不错,甚至在她认识的同龄人当中,陆宣的才识可谓是最高的,这一点都不夸张。
但这家伙,这家伙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作的诗能入文华阁!
这不是吹牛是什么?!
整个离乾谁不知道,诗词得到承认入文华阁,那意味这诗词是世人公认的佳作!
但除了本朝的那些个才学大家,有几个文人敢大言不惭,说自己的诗词能够入文华阁?
才作了两首好点的诗词,就真以为自己就是才学大家了?
将苏小小的神情看在眼里,陆宣摊手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前世后面三十年里出现过的诗词,他挑的这一诗一词已经算是诸多入阁作品中的佼佼者,如果不能入阁,那才真是怪事。
只是,这句实话不说还好,一说算是把苏小小给彻底惹火了。
啪嗒啪嗒,小姑娘脚下踩着重重的步子,直接奔到了前头去。
在后面望着小姑娘已初长成的身段,陆宣不紧不慢跟了上去,悠悠笑道:“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如果我作的那首诗入阁了,你就跟在我身边一年,如何?”
苏小小蓦然停了下来,转身时,神情已经冷漠了下来。
实际上两人都应该心知肚明的一点,那就是两人之间的婚约不可能达成,陆宣当是玩笑所以嘴上时刻提起,苏小小也不以为然,所以她能够坦然和陆宣处在一块。
她自以为陆宣是明白这一点的。
但现在陆宣突然提起这赌约,顿时就让苏小小对陆宣的感觉变了味。
陆宣越是漫不经心,不知为何,她便感觉越是着恼,心中直有一股厌烦的情绪在翻滚,正要说话,却突然被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
“我有没有听错,这家伙竟然说自己作的诗能入阁?”
几名男女走近前来,大多与陆宣的年纪相仿,为首则是一名穿着锦川绿衫,块头却明显比一般读书人突出的青年,这都还未入夏,就已经不伦不类的提溜着一把折扇,张扬显摆,方才那话就是出自他口,语气就和其人一样夸张做作。
但不得不说,夸张做作有时候也的确是最快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一种办法。
这名体格穿着同样风骚的青年,成功引起了陆宣和苏小小的注意。
苏小小烦厌的望了那名青年一眼,没有半点想和其搭话的意思,反而看向几人当中唯一的一名少女,叫道:“玉婉姐姐。”
这少女倒不像青年那样长得就招人厌恶,脸容圆润,亭亭玉立,很有一种大家闺秀端庄秀婉的感觉,她盈盈一笑:“小小妹妹,真巧啊。”
她说着,好奇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苏小小身边的陆宣身上。
看来方才也是听到了陆宣的那句“豪言壮语”。
“来来来,让老子看看这是哪位才学大家出现在本县呢?”
绿衫青年凑到陆宣面前,瞪着那对硕大的核桃眼在陆宣身上打量,只不过也没能把陆宣给看出朵花来,回头看向同伴,指着陆宣大肆笑道:“看看,我还以为哪位才学大家,原来只是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青年旁边的人笑了起来。
除了那少女,看这些人锦衣长衫的打扮,竟都是今年的新晋童生。
此时这些童生目光看向陆宣,鄙夷不屑皆有。
可不是,看陆宣的打扮,既不是同他们一般的童生士子,也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公子哥,竟然有脸在大街上大放厥词?
“苏小小,我说这小子不会跟你是一起的吧?”
绿衫青年先是望向苏小小,又再次盯着陆宣,龇牙戏谑道:“小子,我说你脸皮可是比我唐恫都要厚啊,连作诗入阁这种大话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我都只是私底下说说,给自己鼓鼓劲而已。”
这唐恫说完,又是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说不出的刺耳。
苏小小脸色难看,有心替陆宣辩解,余光却不经意瞥见陆宣一双眼睛这时竟正往那边的黄玉婉身上徘徊,顿时冷哼了一声,没有再作声。
这无赖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偷看别人女孩子,真是个登徒子!
估计在场所有人的认为,唐恫当面的嘲笑对人已是侮辱之极,但这些人却不知道,对于一个经历大半辈子坎坷的人来说,这点嘲笑简直就跟蚊子腿挠痒痒一样。
陆宣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和唐恫这种人作任何的争论,真正有力的反驳,可不是靠嘴皮子换来的。
这一群人安逸县的童生,俱是心高气傲之辈,自然对陆宣看不上眼,见陆宣被讥嘲得连话都不敢反驳,讥嘲一番,便嘻嘻哈哈的径直越过了陆宣二人。
本名黄玉婉的年轻姑娘走在后头,忽然感受到陆宣的目光,笑着说道:“小小妹妹,这位难道就是苏伯伯之前说的那名才子陆宣?”
正如苏小小看到的,在唐恫嘲笑他的时候,他正是在打量对方,忖度着这些人的身份,当然不仅是对面那少女,只是没想到,这不相识的少女,却是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闻言一愣之后,他不禁又多看了对方一眼。
而原本已经走开的唐恫,听到了黄玉婉的话,猛然回头,盯着陆宣,双眸阴鸷道:“你是那个想找黄爷爷保举府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