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阁?!
入文华阁?!
周遭宾客脸带惊疑的望向老人,无不动容,身为才学大家的黄学士竟然都说此曲能够入阁?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只知苏小小这首曲好,但却不知道究竟好到哪种程度,然而当身为才学大家的黄豫章说这曲能够入阁,这些人才真正是感到了震惊无比。
那座文华阁对于离乾百姓来说,无疑就像是文圣在文人心中的地位,拥有着绝对的权威!
今天他们竟然亲眼见识到了一首入阁的琴曲?
但这又究竟是一首什么曲子?
在场之人都想知道,纷纷禁不住对亭中倩影投以炙热的目光!
苏郁嘴唇嚅动,神情惘然,可以说,对黄豫章这句话触动最大的,正是他自己,但女儿小小竟然能够弹奏出了一首入阁之曲?为什么自己以前都不知道?
他才想要说话,忽然就听到县令刘仁温疑声道:“陆宣你在笑什么?难道你知道?”
苏郁抬头望去,正好看见陆宣脸上啜着笑意的神情,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小子怎么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难道就一点都没受到这琴音的影响?!
没受到影响?
苏郁神情突然一凝,蓦然想到某个关键,望着陆宣双眼睁大开来,嘴里发出“你你你……”的震惊之语!
不止是他,此时黄豫章的目光也落到了陆宣身上,微微动容,道:“此曲与你有关?”
嗯?
老人再次的问话,让周围之人为之侧目。
“此曲就叫《水调歌头》!”
“睁——”
陆宣话语方才落下,仿佛是为了应和与他,那边亭子之中猛然间传来一阵琴音拨动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强烈弦音,让众人猛然一振!
而原本已经落下的琴音,就在这个时候,再次响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陆宣端起酒杯,微微一笑,将《水调歌头》这首词缓缓道出。
清亮的声音,沉郁顿挫之间,让这原本缠绵的琴音,增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落入周围宾客耳中,如同掀起一层波澜,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遍及全身!
“咦?!”
“这词?!”
“快看!又是才气!”
周围宾客眼睛在陆宣和苏小小之间来回转动,尤其看到正坐在主桌上的陆宣身上猛然再次激发出才气,一时间震惊异常,惊呼声不断。
联想到陆宣方才每首诗词都才气逼人的情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这首琴曲的词!这是这首曲子的词——”
他的话让周围众人醒悟到,这词并非陆宣临时所作,而根本就是这首琴曲的原有之词?!
难怪啊!
难怪这词听上去竟是无比的契合琴音!
刘仁温端起酒杯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然而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也都像方才苏郁那般颤抖得厉害,望向正在琴音配合下将词缓缓念出的陆宣,禁不住喃喃道:“难道安逸县真的又要出一位才学大家?”
如果说方才苏小小第一遍弹奏琴曲的时候,众人还只是内心感受到这首曲子的朦胧意境。
那么当陆宣一字一句将道出原词,这些意境便是化作真实的意象,纷纷落入了众人的眼中,那种强烈的感觉被加倍放大,紧紧扣动着在场之人的心弦!
“噔噔噔噔噔……”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周遭的宾客神情似乎还在沉浸在琴音当中,不知有多少人在望着长空,默默重复着陆宣最后的这句词。
安静。
琴声过后,庭院之中竟是无比安静。
仿佛都能听到微风拂过院内绿植发出的动静!
终于脱离词意琴境的人们,目光先是落在才气渐逝的陆宣,和亭中还在抚琴结音的纤细身影上,一阵剧烈的掌声才猛然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掌声雷鸣,经久不息!
周遭宾客的手掌都快拍烂了。
由衷是被方才的曲词所感染到了,那种无法言语的滋味始终萦绕在心头。
若是在此之前,还有人对苏小小弹奏的《水调歌头》能够入阁这事保持怀疑的态度,那么,当陆宣与之配合,念出琴曲本身之词,这种怀疑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琴曲,这样的曲词。
如果还不能入阁,那还有什么琴曲能有这个资格?!
一曲《水调歌头》,一首《水调歌头》,无疑是彻底征服了在场宾客的心!
……
黄府内,早已宾客欢散。
而陆宣却在一众童生复杂的目光下,单独被黄豫章和县令刘仁温叫到了书房之中。
书房内,黄豫章和刘仁温坐在梨花木椅上,面前站着的正是陆宣。
然而,此时黄豫章脸上见不到任何笑意,劈头就是冷冷一句:“你很得意?”
面对老人没有太多暖意的话语,陆宣稍稍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认真回答道:“这倒是没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得到这个稍微出乎意料的回答,黄豫章脸色稍缓,闭上眼睛,似乎还在回味方才陆宣与苏小小词曲相合的韵味。
待再次睁眼,他眼神之中竟是藏着一抹凌厉之色,道:“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加上才气做不了假,我真怀疑这首《水调歌头》会是出自你手之作,若没有特定经历,绝无可能作出这样一首入阁之词!”
只要听过这首《水调歌头》,是个人都能听出去其中的抑郁惆怅,以及后面所表现出来的超然旷达。
但以陆宣的年纪,显然没有足够的阅历,能够支撑他去做出这样一首作品。
老人的话语当中,正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陆宣,他在怀疑《水调歌头》的出处!
然而矛盾的是,一个人的才气的确做不了假,所以黄豫章即便不相信,也得相信这首词就是陆宣所作,但也正因为难以置信,所以才让人倍感震惊,这便是这个精于才学的老人此时内心的真实感受。
陆宣脸上神情看不出一丝慌张。
诚然,这首词的确非他所作,而是他取自前世后面几十年出现过的传世之作,但若是单以阅历去表达这首词的情感,谁又敢说他没有资格?
大多数文人所欠缺的经历情感,恰恰正是他这个落魄五十年之人最不用感到奢侈的东西!
只不过毕竟是拿来之物,陆宣到底没有脸皮厚到,在这个时候去反驳眼前的老人。
或许正是他这般坦然神色,被黄豫章看在眼里,使得老人家暗自松了一口气,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胡子一翘,道:“宠辱不惊这点倒是做得不错。”
“呼……”相比起黄豫章的愉快,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暗中紧张不已的县令刘仁温,听到老人这句话,一阵无比的轻松惬意顿时从身体内传来。
他神色之中,明显有着一抹激动的情绪在酝酿!
对于他来说,其他都无关紧要。
只要这首《水调歌头》是陆宣之作就好!
只要陆宣的确是有真才实学就好!
这可是安逸县未来的才学大家啊,不,以这小子的年纪,便是成圣也未必不能啊?!
想到这里,刘仁温看着面前的陆宣,简直像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欣喜满意。
“多谢学士夸赞。”
陆宣自然明白黄豫章和县令两人为何会将自己叫到书房,必定是为了保举一事,接下来估计就是要正式考究他的学识程度。
是以,面对黄豫章的打趣,他回答得倒是中规中矩,连称呼都跟着变得正式起来。
此言一出,面前两人都是一怔。
刘仁温哭笑不得,摇头道:“真不知小小年纪怎么会学得如此滑头?”
黄豫章难掩脸上悦色,却故意板起脸孔,训斥道:“难道圣贤书就教了你曲迎逢合这些下作东西?”
“什么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什么叫三思而后行?”
“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平时是如何做的?”
“你今天做得又是如何?”
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性情温和的老人,在斥责人的时候会是这般没完没了。
显然老人还在对陆宣放才I在寿宴逼晕唐恫,激怒唐满贯的做法,感到大为不满。
而陆宣只得沉默再沉默。
毕竟以黄豫章的岁数,他便是加上前世五十年,在老人面前还是低了一辈,怎么说他都不算过分,面对训斥,还是虚心听取为好。
直到旁边刘仁温给黄豫章端上茶水解乏,他这才无奈应道:“学士教训的是。”
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老人不耐的挥了挥手。
“嗯?”
这就完了?
陆宣一脸疑惑。
老人瞪眼道:“还不回去温习,还等老夫请你喝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