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沉积在天空。朦胧的烟尘弥漫在山间,掩盖住了人们眺望远方的视线,轰轰的炸裂声,从人们企图窥探的地方传来。
粗陋的泥土路上,一条条车轮压过的痕迹,像是指引方向的标记,指向了同一个方位。在它的前方,是逃离故地的灾民。
在他们之中,所有人基本都是扛着行囊,拉着妻儿。唯有一个少年,全身上下除了自己身上的那件有许多补丁的衣服外,别无它物。
少年看着川流而过的队伍,心中不禁唏嘘,”这到底是我第几次逃离了?“
战乱,带动的不仅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毁灭,更是一个又一个家庭的毁灭。少年的家庭早在几年前的一次流离中,就已经如玻璃一般,破碎。少年心中的记忆,成为了维持玻璃藕断丝连的重要之物。
硕大的灾民中,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其中也不乏一些孤寡老人。无法忘记原来的一切,他们的肩上,担负着的是故乡的记忆。
”黎叔,我来帮你吧。“少年在这里居住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当地居民的淳朴风情,让少年很快的融入了这里。既然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担子,那为何不去帮那些老人担起他们的担子。
空明似水晶般的声音,使被少年称为“黎叔”的老人很快的便从数百人海中,提取出了声音的主人。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头部还是因为肩上过分的重量,低垂着,”小与,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这东西太重了!会连累你被他们追上的。“
侧耳倾听,远方的轰鸣,不知在何时,已经越来越近,近到连声音都还没有听见,就已经能感受到它那势如破天的气势。
”怕什么,后面不是有王骑守护着我们吗!有了他们……我们还需要害怕吗——?”与紧握着拳头,嘴上说的话,连他自己也不坚定。心中的思绪也随着声音的渐进,被拉向了曾近的期盼。曾近的自己,可是多么幻想那如天神一样的阿尔戈帝国的六殿王骑,能够带领这个国家走向和平,但事实上,他们才是目前所有战斗的起源点。“为什么有了王骑……我们还是要逃难呀!”
“谁叫我们只是普通人呢。”老人走了几步,仿佛是感到累了,减缓了自己的速度,脸上的皱纹却因为速度的减缓变的更加的繁多,“人家都说,所有人都是命运之神的玩偶,可我们这些下级人民,只不过是国家的玩偶罢了。国家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自己的所有努力,到最后,都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国家走向强盛的垫脚石。“
老人说着,突然感到自己的肩上一松,头部也轻而易举的抬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一下子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岁月的痕迹。惊奇地转过头,自己身上的行李,在自己和与聊天的功夫中,就被与给’偷‘走了。
接过了行李后的与第一次感到了老人肩上的重量,只是单单的站在原地还没有行走,与就已经感到受不了了。偌大的行李迫使与调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去应付那份不堪,自己在原地伫立了一会,脚部就已经有了陷入泥土中的迹象。
“那这不是……很不公平吗!”咬着自己的牙齿,与用尽了力气终于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在他的原地,一个深陷的脚印覆盖在车轮印上。
走出了第一步,接下去的步伐与迈的轻松了起来。
“人生又有什么公平和不公平的呢?”老人看着能够走动的与,于心不忍,企图尝试用与的办法,在和他聊天的功夫里,再把行李给’偷‘过来,“不过……如果你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的话,似乎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人把手伸到了与肩上的行李上,往后一拉,结果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拉,都无法把与身上的行李给拉到自己的肩上。
怎么可能!
不敢相信自己的力气竟然小到了这种程度,老人继续试了几下,可结果还是和原先一样,与身上的行李根本没有移动的意向。
“办法?什么办法?”听到了老人说有改变的办法,与想停下自己的脚步来等等老人,好让他好好地讲完。可是,他的双腿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怎么停也停不下来了。
这样也好,省的我休息了。
苦笑了一下,与也不在去想那些有关休息的话题。
“具体的内容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根据上一代的人讲述,在我们诺亚大陆中,有一棵名为‘源’的树,没有人知道‘源’在什么地方,他们只知道,只要吃了‘源’上的果实,就能够获得‘法则’的力量。一旦获得了‘法则’,那么,他就可以褪去名为人类的外皮。“老人慢慢的讲述着,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去思考怎么把与身上的行李拉过来,而是思考怎么给与一个新的依托。
也许,这也只是老人能给与的一个小小的补偿。
褪去人类的外衣?那不就是成为神吗?难道只要吃了那个果实,任何人都能成为神?那我……
与脑中的思绪开始如奔流的江水,源源不断。
脚步还在动着,周围的人群,却越来越多。似乎,他们在某一处停下了脚步。
还未翻过人群,一支军队就已经显露在了与的眼中。
统一的棕色铠甲,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画着厚重的绿色颜料,脸部的表情像是雕刻家雕刻出来的一样,千篇一律,视死如归。如果把他们放进森林中的话,他们绝对可以完美的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与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但他知道他们绝对不是阿尔戈帝国的军队。
阿尔戈帝国位处平原之上,一般军队的坐骑都为马之类的动物,可他们的坐骑却为羊。
坚厚的羊角卷曲着对准着前方的敌人,口中的嘶鸣,像是山中的猛虎,深沉中带有威胁。
羊上的士兵似乎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手中的长枪已经蓄势以待了。
枪尖闪耀着冰冷的光芒,躯体带动着冷芒,突破了平民胸口的防御,心中的热血,喷涌而出。
一声尖叫划破了天空,如垂死的苍鹰般激昂。给人们当头一棒。
与率先反应到大事不妙,嘴上呼吁着大家赶紧逃跑,自己腿上的动作也没有闲下来。
“黎叔,他们是敌国的军队,赶紧……”与临走前想拉着老人共同逃跑,回过头,才发现老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在他的脸上,衣服上,还清楚的残留着大大小小的脚印。
一双浑浊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后面的故乡。
“啊——!”大吼一声,与丢下了自己的包袱,加紧了腿上的动作,朝着敌军的反方向跑去。
快逃!快逃!
脑袋里满是逃命,身后羊蹄的声音却在时刻的刺激着与。
突然,与的大脑一阵空白,身体上的动作似乎不受控制了一样,停下了它的机能。
没力气了!?
像是自由落体的物品,与的视线渐渐的下去。视线中的轮廓,慢慢笼罩在黑色的阴影和白色的虫影中。
背后士兵手中的长枪,已经毫不犹豫的挥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