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是渭城的地头蛇,渭城有一大半的产业属于她,渭城客栈自然是头牌生意,紧随其后的便是闻名遐迩御龙坊了。往返丝路的旅人络绎不绝,好的马匹是最不可少的。而御龙坊,卖的就是最好的马。
柳轻眉就这么跟着宁玄走进了御龙坊。宁玄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这个大主顾,他道:“既然是要出关,那就买这匹吧。”他牵过一匹体态敦厚、皮厚毛稀的矮小栗色老马,道:“这是龟兹马,速度虽然慢,但体力好,耐热强。而且老马识途,是行走关外的不二马匹。”
柳轻眉却一口回绝:“太丑!”顺手挑选了一匹精壮的纯血公马。
宁玄赶紧阻止,道:“这马不行,纯血马虽速度惊人,却过于娇贵了,且此马正值壮年,自控力和持久力都未到火候。咱们既然是寻人,难免要进沙漠,恐怕这马一天也活不了。
柳轻眉眉毛一掀,冷冷瞅了宁玄一眼,道:“那你给我推荐一匹好马。”
宁玄又推荐了几匹觉得合适的马匹,可柳轻眉总不满意。
直到了马厩深处,一匹红色骏马静静伫立在庭院的草垛旁,眼神安静温顺,身体却雄厚矫健。
柳轻眉第一时间便看上了这匹马。
宁玄却不干了,这匹马乃是世间罕有的汗血宝马,况且又不是马坊的马,而是他自己的马,从小跟着他到处流浪,走遍了天涯海角,感情深厚,岂能说卖说卖?
但这匹马实在太美了,而女人,往往对美的东西毫无抵抗,无论男人、马匹,只要是美的,便能让女人不顾一切。
见宁玄始终不肯,于是柳轻眉提议道:“既然这马你不舍得卖,不如暂借我一用,待我办完事情,将马还给你如何?”
“不行。”宁玄一口回绝:“踏雪骢骅跟我浪迹天涯,我早就将她当成了我的家人,又岂能外借?”
柳轻眉见他始终不肯,又道:“反正你要跟我一起去,又有何妨?况且我又不是白借。”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飞钱’,随手丢给宁玄,道:“这些钱,够了么?”
宁玄已经完全痴了,他粗略看了看,那飞钱全是十两白银的标额,而那么厚厚的一沓,该有三百两吧?
“好!”他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道:“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途中踏雪受伤了,你可得加钱,当做工伤补助。”
“好。”柳轻眉没有废话,一口应承下来,道:“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公孙三娘,钱不是问题。”
“嗯?”宁玄脸色突变,问道:“你要找公孙三娘?”
“怎么?”宁玄突然的变化引起了柳轻眉的注意,她一瞬不瞬盯着他,眼神锐利,宛若一把尖刀,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宁玄脸色忽然冷下来,声音冷冽犹如冬日寒风,一字一顿道:“我不跟你去了,马我也不卖了,你去找别人吧!”
这简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柳轻眉没想到宁玄突然翻脸,一时大怒。她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对凡世生活规则毫不谙熟,又有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使得她下山一年多以来,何时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况且她见宁玄虽然贪财,但样貌清秀,谈吐不俗,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柳轻眉一把便拉住了宁玄,冷哼道:“哼!既然接了我的悬红,就别想退出。”
宁玄犹自挣扎不休:“你放开我,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柳轻眉冷冷嗤笑一声:“只怕由不得你了。”话音刚落,她一把抓起宁玄,抛于马背上,自己随后也跃然而上,绝尘而去。
……
一路快马加鞭,几日后两人已出了阳关,再往前,便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海。当晚,两人就在沙漠外的胡杨林中休息。宁玄仿佛已经认命了,乖乖的坐着柳轻眉身边。
傍晚的戈壁开始变冷,晚风肆无忌惮,刮得他面皮生痛,他不得不将自己裹成一团取暖。相反,柳轻眉仿佛永远不知冷暖,十余日里里无论昼夜,她都仅穿一袭鲜红的短袖薄裙,即使宁玄冷得半死,她也从未改变。
宁玄将缘由归功与柳轻眉那把诡异的刀上。
那是一把由不知名材料打造的狭长弯刀,极似突厥人的风格,却更加精致美丽,刀身仿佛可以吸收太阳的能量,每到正午,整日里笼罩刀身的诡异红芒,便达到最浓郁,热得惊人!
“你的刀真神奇,可以借我看看么?”宁玄贪婪的盯着孔雀翎羽刀,喜欢的心情不言而明。
柳轻眉狐疑,但还是递给了他。
宁玄惊喜异常,可刀刚一入手,他却发觉刀上的红色光芒渐渐消散,铁锈突现,沦为了一把彻头彻尾的废刀。
宁玄惊讶,刀掉落在地上而不知,大叫道:“怎么成这样了?
柳轻眉不答,径直捡起锈刀,不过一会儿,孔雀刀便又恢复了光芒流动的绚烂。
“唯美中带着个性,好刀。”宁玄开心的大叫起来:“哪儿买的?我也要去定一把。”
“这是我家传宝刀。”柳轻眉脸上的黑纱遮不住疲惫。她倚在树下,将刀插回刀鞘,问宁玄:“你既然接了我的悬红,为什么临了又反悔?”
宁玄闻言苦笑,道:“你的悬红根本就不是我亲自接的,而是我一个朋友帮我接的,你放了我,我再帮你找一个好向导,成不成?”
柳轻眉却缓缓摇头,道:“我知道你是关外有名的突厥猎手,不禁熟悉沙漠的地形,而且对突厥人的地界也了若指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我的向导。”说完也不再管宁玄,兀自靠在一个胡杨树下睡去。
……
半夜,闪电撕裂黑暗。宁玄被春雷惊醒,却发现柳轻眉毫无反应。
睡着了吗?
他蹑手蹑脚的起身,猥琐的蹭了蹭柳轻眉圆润的胸部,口中啧啧称奇。见柳轻眉依旧没反应,他便小心翼翼解开缰绳,试图逃跑。
那匹踏雪骅骢好似也了解主人的心思,格外的安静。
但他太小看柳轻眉的机警了,她确实睡着了,但之前,她在宁玄身上烙下了印记,只要宁玄一靠近踏雪骅骢,她就能轻易得知。
她觉得,宁玄与这匹宝马如此情深,如果要逃,一定会带上它。
很浅析的逻辑,但确实有效。
柳轻眉一把便攥住了宁玄,她任由宁玄叫骂与反抗,也不言语,径直将他绑在一棵胡杨树下。宁玄在一旁挣扎着叫骂,柳轻眉却兀自安然睡下,似乎周遭都是寂静无声的。
良久,宁玄终于累了,靠着树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