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弓死的实在太过突然,两名筑基修士震惊之后更添惧怕,还好司马映柔对此也是毫无预料,她惊讶的盯着那团袭过钱文弓的黑影,便如看到了今生最难以置信的事,“影术,这……这……黑……”,话刚出口苏岳林喝声止道:“丫头!噤声!”口吻里满是长辈的告诫和严厉。司马映柔闻声身躯一抖,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竟竖起中指和食指贴在朱唇上,后怕般的环顾四周,可是除了冷月、深林、江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苏尘被朱雀虚影包裹完全的身不由己,只是感到那股蛮荒之力洪流般涌在丹田。幽冥印青色瞳孔张开,也放出缕缕青光护住他的丹田。盏茶功夫,蛮荒之力渐渐凝结,最后化为一头猛虎缩在丹田一角。当最后的一点蛮荒之力吸来,朱雀虚影骤然飘散,苏尘身下一空,不会御气飞行的他手脚无措,极速坠落!还好余易白已经赶到,他纵身接住苏尘,哪想苏尘竟猛地推开他狠命的跑向北岸的深林,边哭边大喊:“师傅!师傅你要去哪……”他看着苏岳林的背影,可是哪里追的上只能看着两人越来越远。
苏尘奔出百米后脚下突然踏空,却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土坑,他手脚并用爬上来后,悲伤慌乱中方向也不知道了,一咬牙认准一个方向欲再寻找,却有人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他晃动肩膀想要挣脱,身子却半点都动弹不得,接着他左肩一晃身子也转了个弯,抬头一看正是余易白那高大的身影。
“看,我也是个被宗门放弃的人,现在活的不也好好的嘛。”余易白语气温和,安慰着道。
苏尘脸上全是泪痕,悲痛中胆子也大了不少,孩子气的喊道:“你懂什么!”他抬头看着余易白罩袍后藏着的脸,发现月光下的那一半竟全是伤疤而且是剑疤。
余易白淡淡的苦笑一声,也不已为忤,柔声问道:“接下来打算上哪呢?”
苏尘抹去脸上泪痕,说道:“青云宗。”
余易白脸色微异,道:“哦……和我一样,我……送你去吧。”
听到余易白这么说苏尘心中一喜,他正不愿自己孤身前去,不动声色的道:“哦……”
余易白大步一踏,道:“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大约半刻钟便上了东去的小径。此时月色将要坠入西天,偏斜的月光拖长了两人的身影洒遍了林间树梢,分不清哪里是树影,哪里是人影。脚步声声一路东来,过得一个时辰有余,路旁的深林里出现了几个小小的庙影,一夜未睡的两人困倦已极折道走向小庙。
庙宇距离二人不过几十步,到得跟前,苏尘不禁傻了眼,只见五六座庙宇稀稀落落,毫无章法的立在林间。那些小庙飞檐翘起,黑瓦红墙,一派斑驳破旧,里面供着一个白色玉石雕成的婀娜女子,侧身而立模糊的看不清楚面貌,或者本来就没有雕刻面貌。
余易白显然早就知道,他看着苏尘低眉垂眼,怏怏不乐的样子,道:“神社,魂魄诞生之地,阴阳交合之所。”
苏尘有些愕然,似懂非懂的看着余易白,道:“不是……这……这也没法睡啊。”
“谁说要睡觉,神社是灵气聚集之所在,在此处吐纳半个时辰便能神清气爽,困意全消。”说着走到一座小庙前先躬身对着神像行了一礼,然后盘膝坐下自顾自的吐纳起来,苏尘有样学样也躬身为礼坐在了余易白身边。
林中渐渐明亮,晨曦微弱的浮在片片清淡的绿意里,地上的春草躲藏在枯枝败叶之下有一块没一块的长着。林中水汽甚大,薄薄的一层雾气笼盖四方,黑暗每分每秒都在变浅变淡,可是在苏尘两人面对的神社之后却有一团浓郁的黑暗,或者说是黑色的影子。
苏尘虽然一开始抱怨,可是入定后便是物我两忘,全身心投入在吸收灵气里,他能清楚的察觉到缕缕灵气大都是从神像的方向送入体内,他修行少说也有十年,还是首次有这种奇怪的境遇,心情既惊奇又有点莫名的愉悦。就在此刻,突然“噌”的一声尖啸,就像刚刃划过宝玉,苏尘心头一惊蓦地挣开双眼,只见一人形黑影手推匕首正抵在自己头颈半寸之处。
黑影身后还兀自留着一道残痕,想是极速冲来的缘故。凝目一看前方匕首,苏尘只觉心脏突突狂跳便要窒息一般,那匕首分明是昨天夜里那满身寒气的少女之物,不过匕首之前像是有一块无形的壁板,抵住了这突然袭来的致命一击。余易白也已双目圆睁的瞧着苏尘身前的匕首,他没见过钱文弓的死因,心中倒不惊慌斜眼瞧着苏尘,惊问道:“青云宗的灵意动,你是秦家的嫡系吗?”
苏尘身心悚然,哪还有心回话,忽听的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道:“放过他吧,你那所谓的秘密还不值得这条人命。”声音虽稚嫩语气却是老气横秋,循声看去,却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小女孩,粉衣、裸足。
那团黑影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似没有听见一般,只听“咔嚓一声”那面灵气之墙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痕,女孩面向着那团黑影无奈又嘲笑的摇了摇头,道:“叶姑娘,放手吧,你现在有伤在身我杀你轻而易举的,别以为我不敢。”这露骨的威胁之言,语气和声音甚是不符。黑影明显的颤动了一下,片刻,竟似烟尘般散化在林中。
黑影散去苏尘如释重负,虚脱般浑身一松,余易白忙去扶他背心,入手竟全是汗水,他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知趣的没有多问,嘴唇一动道:“你竟会秦家的灵意动,青云宗想不收你也不行了。”其实他大概猜到灵墙应是女孩所放,只是有心要转移苏尘的注意。
果然苏尘喘着气道:“不是我施的法。”余易白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道:“休息一下吧再。”苏尘沉默着,抬头看了眼前方的神像,光影闪动,他恍惚看到庙宇前坐着个纤瘦的黑衣女子,凝神一看却是个黑裙少女侧坐在台阶上,脸朝着自己,明眸皓齿,朱唇琼鼻,笑靥如花。苏尘不觉神为之钩,魄为之摄,更有丝丝缕缕的灵气飘来,带着浅浅的奇香,这似幻若梦的感觉持续了不知多长时间,也许仅仅一个刹那又或许过了千年之久。
苏尘忘了时间空间的概念,心里只是想着这个仙女般的女子,心里默默祈祷她能多待一会。偏偏下一刻再看去的时候少女已经不在那了,他揉了揉眼心神颇为恍惚,偏头一看余易白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看到什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苏尘脸上一红,道:“没……没什么……我……”
“传说幸运之人,会看到无名女神的侍女,侍女只穿黑白两色的衣裙,给人以不同的预兆。”余易白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左手伸下示意要拉苏尘起来。
苏尘挺身站起,便觉身轻若燕,心道:“仙女姐姐的灵气当真好用,只是不知何时再见了。”他心中好奇,问道:“什么预兆?”
“自然是吉凶之兆,你看见的侍女是黑裙还是白裙?”余易白对此也是颇有兴趣,问道。
苏尘腼腆的抿了抿嘴,道:“黑裙……这个……好不好?”
听言,余易白脸色微沉,手臂搭在苏尘肩膀,片刻才道:“黑裙是凶兆,不过……也不尽然,他是对着你笑呢,还是背着身哭。”
知道不是什么好兆头苏尘便觉况味全无,又想起这些天的离奇际遇,胸中郁郁,叹气道:“面对着我,是笑的。”
余易白看苏尘又是唉声叹气,有心激励,遂道:“凶中有吉,不好不坏吧,说不定会有危险的大机遇,”突然他苍的一声拔出剑来,挥道,“说什么吉凶祸福,人生在世当随性而为,哪能因这无名之故唉声叹气呢!”话音不大却是气势威武,说不尽的气势,苏尘听了也是胸中一热,少年的尊严和意气受到鼓舞登时收了艾艾之情,道:“余大哥,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经此一番交流,苏尘对余易白生出不少好感,少了之前的生疏,一路行走苏尘耐不住旅途寂寞,试探着想要和余易白聊上几句,便抬头问道:“余大哥,我去青云宗当徒弟,你去那里做什么呢?”
“杀人或者被杀。”语气平淡里带点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