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绝醒来的时候,自己正浑身湿漉漉的躺在一块干草地上。旁边围满了指指点点的人,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自打扮得跟古装剧里的甲乙丙丁一样。可唯一不同的是,电视里的人物离自己遥远而不切实际,可面前的这些人,却是如此的鲜活与明朗。
“哎哟,真是不要脸啊,男人才死没几天就敢出来偷汉子。”
“可不是嘛,太不要脸了。”
“就是就是,这样的女人明明该死,老天竟然偏偏还留她一天条命,真是太不开眼了。”
“管她呢,闹出这种事,她自己也没脸活了吧。”
听着这一声声充满指责与谩骂的话,苏绝的脑海里陡地就植入了另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确切的说,那记忆是属于苏玉芝的。而自己,是因为一次意外而误入这身体的闯入者。
记忆中,苏玉芝好像被自己的妯娌检举,说有偷人之嫌。在某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偷偷的在苏玉芝的门前溜转了一圈,苏玉芝便被冠上了不洁之名,然后就被夫家的长辈以及杏花村的村长,被迫浸了猪笼。
正是因为浸猪笼的时候,苏玉芝死了,而苏绝的魂魄却意外附体,也就是说,现在活着的并不是苏玉芝,而是苏绝。
当下苏绝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又是新奇又是好笑的打量着围着自己看热闹的乡民,随即目光就落在了自己的小叔子——张河身上。
张河原本正跟着村民一起对苏绝冷嘲热讽,说什么自己大哥“尸骨未寒”她就出门偷汉之类的话,可直到与大嫂的眼神相碰的时候,他顿时就有些心虚了。因为他发现一向懦弱无能的大嫂,竟然很大敢的在盯着他看,而且,对方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思。
这时张河心跳漏了一拍,心说这大嫂难道是看出了什么?下意识的,张河就朝自己婆娘王氏看了一眼。
王氏正叽叽呱呱的跟旁边妇人说:“哎呀,我大哥真命苦啊,这多憨厚老实的一个人,咋就娶了个这样的女人回家,把我们张家的脸都给败光了。村长,你快站出来说说,这样的女人是不是该死啊?”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精光老头,正驼背的摸着胸前的山羊胡子有些为难道:“张河媳妇,你也知道俺们杏花村祖上订下的规矩,这浸猪笼不死的女人,那可算是老天爷留下的一条性命。杀不得第二次,会遭劫的。所以,你就由她去了吧。”
“这……”
王氏心有不甘,正想再辩驳啥的,这时村长旁边的另一个黑瘦老头子发话了,他先是拧着眉头痛心疾首的看了苏绝一眼,又对王氏道:“冬梅啊,这事就算了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嫂嫂。”说这话就是张家老头子,张河还有张树的父亲,也是苏玉芝的公公。
听罢这话,村长也跟着附和道:“是是是,事情都过去了,大家也散了吧。不过在大伙走的时候,俺还是奉劝大家一句,做人还是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点,虽然俺们不比城里的读书人,但也该有自己的尊严和骨气。”
“村长说得对啊。”
“就是,这要没了尊严,这人活着还有啥意思?”
“尤其是这女人,不但要尊严,还得要廉耻才行呢。”
“听说这不洁的女人,就算下了地狱自家的男人也不会认领的,我看这次苏氏没死,肯定是因为张树的鬼魂在地下嫌弃她了,所以才没让她跟着去。”
就这样,大伙你一言,我一句,把苏绝批得体无完肤之后,才各自散去。
转眼,偌大的山坝里,就只剩下苏玉芝还有张河夫妻,还有她的公公张忠。
张忠皱着一张“错综复杂”的老脸,冲着苏绝冷冷的扫了一眼道:“今后,你好自为之吧。”留下这句话,张忠就唉声叹气的走了。
“呸,不要脸。”张河的媳妇王冬梅鄙夷的说完这句,拉着张河也往回走。
苏绝听到这里,实在忍无可忍,抓起地上的石头,就朝王冬梅的后脑勺扔了过去。她完全没有想到,像她这样理智,沉稳,情商又高的女人,也会像个泼妇一样冲着对方大骂道:“他娘的,你说谁不要脸呢,明明是你俩口子昧着良心抹黑了我,现在还敢骂起我不要脸了?”
王冬梅捂着被砸疼的后脑勺,一脸震惊的回过头来,看着眼前像个落汤鸡一样的苏绝,她拉起张河的手就道:“当家的,你看,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拿石头砸我。”
张河也吓坏了,因为以前那个温婉好脾气的嫂嫂别说拿石头砸人了,连跟自己媳妇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现在怎么浸了一次猪笼,就变得如此胆大妄为了?
“当家的,你还愣着干啥啊?你咋还不帮我出口气?”
王氏捂着脑袋,又气又急的推攘起了张河来。
苏绝却毫无惧色的看着那二人,插起纤腰,水眸眯成一条细缝,有些幸灾乐祸的说:“怎么?想找你男人帮你出气啊,那就让他放马过来吧,反正像他这样的软脚虾,我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听到“软脚虾”这三个字,张河的脸立马急成了猪肝色,当即大喝道:“大嫂,你说话怎么可以这么难听?”
苏绝挑挑唇,一张秀气的脸蛋竟带着几分女强人的凌厉道:“嫌我说话难听?那你们故意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
“我……我们什么时候故意害过你了?”张河一紧张,不免有些结巴。
苏绝却用一种能将二人看透的犀利目光道:“有没有,你们心里明白。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你们能瞒过所有人。”
“你……你……疯了。冬梅,俺们走,别理她,她肯定是被河里的污水给呛傻了,所以才这样胡言乱语。”
“当家的,可……可她用石子儿砸了我的头啊。”王冬梅一脸委屈道。
张河却不再理会了,只是闷着头使劲拉着婆娘回家。今天的大嫂看上去很不对劲,这让他很不安,同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和媳妇谋划着陷害她的事。其实张河是不想害苏玉芝的,只因自己媳妇王氏一直惦记着大哥留给嫂嫂的那间小破屋,还有那几亩地。要不是想着嫂嫂死了这些东西就归自己,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昧着良心冤枉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