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群一直往前奔行了三十里,猛格一直稳稳趴在马背上,不断用力掰转马颈,试图压下健马烈性。枣红马的刚烈却出人意料,三十多里路上一直横突竖奔,撂蹄撅腾,扰是猛格功力雄浑,也被颠得难受之极。
又往前跑了几里路,前面突兀立起一座断裂山岩,陡峭似城墙,高有五六丈。猛格看着枣红马直直朝山崖冲去,赶紧用力扭转马头,想让它转向,枣红马却兀自刚烈不屈,毫不减速,似乎宁肯撞死也不愿让人驾驭,依旧侧头撞向山崖,猛格心生无奈,只得放弃,在离山崖两丈处跃离马背,落在一侧,后面马群看到山崖在前,自然停步站立。
雨城站在马背观望,心生可惜,又觉可敬。不料那枣红马感到背上人一离开,踏地一跃,蹬在一丈多高的山崖上,如平地奔驰,跑上崖顶,在众人惊呼声中消失。
春嫩芽等人也都来到崖下,仰头叹息。雨城来到春嫩芽近前,脱口说道:“我来了,这块玉还你!”
说着雨城从怀中掏出小羊玉雕,递向春嫩芽。自从听了牧民姑娘的歌以后,雨城一直觉得这个玉雕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虽然不知道春嫩芽送给自己玉羊是不是有什么寓意,雨城依旧不想留着徒增烦恼,干脆还给春嫩芽了事。
春嫩芽被他突兀的举动弄得一愣,略带恼恨说道:“这是我们约定的见证,等你看完了画像,帮我解除和铁狼的婚约,完成约定,再还不迟!”
雨城的勉强冲动被春嫩芽一句话说服,无奈收回玉羊,尴尬说道:“那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画像!”
春嫩芽摇摇头说:“现在师傅不在,我也不能做主乱动画像,别心急”。说着,春嫩芽语气一变,声带希冀地说:“我想要这匹马,你帮我抓住它好不好?”
雨城心中犹豫,不明白春嫩芽为何如此,推脱道:“这位猛格大人比我厉害得多,尚且不能驯服这匹枣红马,我怕是无能为力。”
“你连抓一匹马儿都没有信心,如何去找王洞玄报仇?”
春嫩芽忽然以言语相激,雨城心中一股怒火升起,如同看到王洞玄就像立身在山崖顶上的万丈巨人,低下头轻蔑地看着自己,自己却连他的脚尖都够不到。恼恨过后,雨城再生出豪情雄心,昂首大喝,说一声“等着”,一跃而起,踏着山崖如狂魔登天,追马离去。
两人都是以中原语言对话,旁人听不懂,只看到雨城登崖追马,大声欢呼。
雨城上了崖顶,看到枣红马在几句话之间已经跑到了二里外,果然是神骏异常,急忙将魔意逍遥运到极致,飞掠追去,所幸雨城突破了先天境界,功力进步极多,不至于失去踪迹。
那匹马儿似乎对甩开一众人马,颇为得意,欢声嘶鸣间慢慢减速,来到腾勒河边饮水休息。雨城追了前后几十里路,同样觉得饥渴疲惫,蹲在离枣红马十丈处掬水解渴,又拿出扎图所赠的肉干进食。
枣红马对雨城的到来全不在乎,一边喝水吃草,一边嬉戏跳跃。吃饱喝足,玩的够了,枣红马反而向雨城走过来,只相距几步,两颗硕大的琉璃眼球既有挑衅又有不屑。
雨城将枣红马视为对手,左手前伸,做出请君先行的姿势。枣红马横向跳了几步,掉头跑开,不断加速,忽然间又转头跑向腾勒河,在嘶鸣中踏水溅花,横渡几有十丈宽的河面,留下片片涟漪。
雨城此刻真的是目瞪口呆,心想这马难道也会轻功不成。雨城腹中提气,脚下踩水生莲,平飞过河。
枣红马不时回过头来欢声鸣叫,如同调戏雨城,马与人始终保持百丈左右距离,急速狂奔。一直跑到把太阳也甩落了天边,跑进了满天繁星的群山。
一人一马在山谷间乱石地上追逐,四下一片空寂,雨城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来。
两边山坡上忽然亮起点点绿光,幽幽晃动,如同鬼火。雨城已经见过一次这种场景,这里竟然是狼群休息之地。
“嗷呜~”
狼嗷悠扬,引出无数回应,回声在山谷中回荡碰撞。一对对绿光在山坡上跳跃摆动,将闯进修罗地狱的人马围困,这里正是铁狼收服的狼群巢穴所在。上次攻打雁回关时带去的三千狼群全被炸死,跟随大军回来的有一千多头,此刻全在这里。
狼群前后堵截,左右夹攻,蜂蛹而上。雨城双手快速翻转,左右拍击,翻天拔地,射日拨云,揽月摘星次第使出,攻上来的狼一头头被打退,留下来一圈狼尸,围在雨城周围形若堡垒,有半人高。
枣红马也陷在狼群中,仍自慷慨嘶鸣,四蹄翻飞,前蹬后踹,倒也颇有章法,马蹄践踏犹如铁锤,狼群被碰到便是骨断筋折,脑浆崩裂。但马蹄终究不如人的双手灵活,马身目标又大,在如炮弹般乱飞的马蹄间隙,间或有几头狼跃上马背,爪撕牙咬,在马背和马颈上留下道道伤口,皮肉翻卷,血迹殷红。
枣红马终于知道自己力有不逮,横冲直撞,左冲右突,拼着又受了几处伤,逼开狼群,朝着雨城跑去。雨城也看到枣红马的危局,再看看自己被狼群扯得稀烂的衣服,心知硬抗一千多狼群乃是绝境,只有逃出去才能活命。看到枣红马奔来,雨城双掌真气外放,黑炎翻滚,慑退群狼,一跃站在马背上,丝毫不顾惜真气损耗,前后左右,四面挥掌,黑炎如龙,盘旋飞舞,击杀狼群。
枣红马见雨城逼得狼群不敢近前,不再顾及自己安全,撒脚狂奔,瞬息间便冲出了狼群包围。雨城背向站在马背,用掌力抵挡在后面追击的狼群。
狼群在出来山谷不久,就被枣红马的速度甩掉。雨城的先天真气消耗的干干净净。真气外放消耗太过迅速,雨城之前未尝试过如此作战,疲惫不堪,伏在马背上调息,枣红马见狼群已经追不上,也放缓速度,平稳奔驰,减轻身上伤痛。尽管如此,枣红马速度依然不慢,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腾勒河边。
雨城翻下马,摸了摸怀里,幸好玉羊和牛皮袋都没有丢失,拿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撕掉上身衣衫,扯下一块沾了水,给枣红马擦洗伤口,然后又将上衣扯成一条一条,马身粗壮,两根接在一起才能缠住马身上的伤口。
枣红马静静站立,任雨城折腾,等雨城全部搞定才低下头喝水。
雨城刚刚坐下休息,枣红马忽然一甩马头,将雨城溅的全身是水,雨城起身看着枣红马四蹄乱蹦,呲牙欢鸣,如同小儿撒欢一般,半点生不起气来,摇头说道:“这就算是谢我吗”,说罢,雨城干脆脱去裤子,跳进河里洗澡。
春水仍凉,尤其夜间,水中寒意侵体,雨城却洗的极为舒服。洗完上岸,全身疲累袭来,雨城干脆躺在草上睡觉。枣红马慢慢踱来,跪卧在雨城身侧,为他挡风。
这一夜,雨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一只大雁,身边有姬辰鸣、赵昂和许多弟兄都变成大雁,跟着赵将军飞在雁回关上空,自由自在,心里非常高兴。
第二天,日上三竿雨城才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打了个喷嚏,洗了冷水澡又在野外睡了一夜,饶是雨城先天之体,也感冒了。
雨城穿上裤子,捡起玉羊塞进牛皮袋,绑在腰间,走到已经起身吃草的枣红马旁边,准备上马。枣红马却横向一跃,躲开雨城。雨城咧咧嘴,“忘恩负义的东西,昨天才救了你的命,今天就摆脸色给我看吗?”
枣红马呲牙响鼻,雨城回头看去,一袭白影信马而来,正是春嫩芽。
雨城等春嫩芽走近,先行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春嫩芽停下马开口说话,却答非所问,“我一早就来了,看到有个混蛋光着屁股在地上睡觉,就去旁边转了转。”
雨城顿时脸如火烧,不再说话。春嫩芽下马走到枣红马旁边,轻轻拍着马颈,说道:“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你愿意吗?”
枣红马把马头低下,在春嫩芽肩膀上蹭了蹭,雨城心中大骂枣红马见色忘友。春嫩芽素手轻抚马脸,说道:“好马儿,我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雨城连忙说道:“叫火流吧,我昨天晚上就想好了。”
“红如火焰,奔似流星,火流这个名字倒是挺有气势,就是没有人情味儿,不好听的。就叫你红枣儿吧!”
雨城听得无可奈何,心想随她去吧,反正这马也不让我骑。
春嫩芽自顾叫了几声“红枣儿”,转头对雨城指使道:“爱光屁股的小孩,帮我把马鞍换过来!”
雨城脸有讪讪,低着头从春嫩芽骑来的白马上拆下马鞍,又装在红枣儿背上。春嫩芽看着雨城做好之后,翻身骑上红枣儿,“嘚儿”一声,马蹄轻快前行,风中又飘回一句笑语,“白雪儿,快跑吧,别让光屁股混蛋骑了。”
白马果然跟着跑开,雨城气的咬牙,纵身追上,一跃骑上白马,跟春嫩芽并驾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