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首席技师塔隆尼库斯和鲜血之锤萨古纳尔男爵乘着马车再次转过大路北边的转角之后,伊瑞安才有功夫低下头检查对方留在自己手中的小匣子。
纯黑色的实木外壳,如同夜晚漆黑如墨的苍穹,木匣子表面点缀的点点银色辉光,如同夜幕中的闪烁繁星。但是与众不同的是,在木匣表面最中央的地方不是银色的月亮,而是一轮由金色粉末勾勒出来的太阳。
他没想到,之前在晚会上的战斗中,一个自己并不知道的赌约为自己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虽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伊瑞安就一直将全身心投入到奥术的学习和研究之中,但是他还没有迟钝到感受不出现在银月城越来越紧张的情势。自从三千多年前和阿拉索帝国的人类联手击败了占据了这块大陆北部大部分地区的森林巨魔之后,数千年来高等精灵内部所积压的矛盾越来越多,各种尖锐的冲突也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所纷争,这一点对于自以为与卑劣的人类不同的高等精灵也同样适用。在永歌森林的魔法防护之中享受了多年和平生活的王国中枢和在幽魂之地的战火与纷争中与森林巨魔纷争不休的各大领主貌合神离,每隔几年两方都要因为王国高层指派往幽魂之地的援军和调配往前线的物质而相互扯皮;在安全的大后方银月城,追寻着太阳王的荣光而聚集在逐日者王室旗帜下的王党和最开始以交流奥术知识而发起现在渐渐成为银月城最大势力的银月议会在和睦的表面之下也隐藏着难以调和的纷争。
同样的,即使是在王党的内部,也有各种各样的派别:以之前不断向自己找茬的阿斯塔洛魔导师为代表的老一代和以凯尔萨斯的四位顾问为领袖的新一代之间也并不是一直同心同德。这就是为什么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猜堂堂正正地挫败了阿斯塔洛的预谋之后却依然被索兰莉安毫不介意地引荐给其他王党成员的原因。尤其是在接受了来自凯尔萨斯的礼物之后,被索兰莉安串联起来的新一辈的王党成员估计已经产生了这个家伙是自己人的想法,否则伊瑞安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着塔隆尼库斯和萨古纳尔特地为自己送来眼前这个礼物。
“你就这么确定那个孩子会接受王子殿下的‘好意’?”
萨古纳尔男爵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大大咧咧地靠坐在车厢的座垫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不停飞快地向后倒退的风景,一边开口向这次出行的始作俑者塔隆尼库斯问道。
只要在不涉及到卡波妮娅的时候,这个被称为鲜血之锤的男性精灵总能够展现出自己理智而谨慎的一面,否则他也不可能成为凯尔萨斯手下四位顾问之一。哪怕是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一个只懂得冲锋陷阵,无法控制住自己情绪,不能进行冷静思考的战士只能成为斩将夺旗的马前卒,而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军或者参谋。
“如果不是这个年轻人,我几年前就做出的一个奥术傀儡设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实现”,首席技师没有正面回答男爵提出的疑问,他半眯着眼睛,像是在享受外套上挂着的一圈工程用具在行进中演奏的乐曲,塔隆尼库斯微微摇摆着身体,继续了下去,“我这次可是几乎掏空了玛兰德一半的小金库,我们的公女大人现在一定在自己的庄园里大发雷霆。”
“所以?”
萨古纳尔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向自己的朋友表示他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王子殿下让我带给他的可是一个好东西,他绝对不会拒绝。”
首席技师睁开双眼,灰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老成稳健的男性精灵两手围在胸前,自信满满地对一直跟自己站在一边的萨古纳尔男爵说道:“要知道,他是一个法师。”
说到这里,塔隆尼库斯特地顿了顿,在最后补上了一句:“一个奎尔多雷法师,他不会不知道那件东西的价值,也不可能抵抗得了那件东西的诱惑。”
首席技师笑着耸了耸肩,回想起了之前在那间屋子外,自己提出赠送对方一个自己设计制造的奥术傀儡时,被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的场景,法师那张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脸和让人不舒服的语气是在让人难以释怀。
“请容许我拒绝。”
这是伊瑞安伙当时的原话,而他紧跟在拒绝之后的解释更是让首席技师心里发闷,但是却没办法反驳——
“说实话,我可养不起那种烧钱的大家伙。”
不错,没有生命的束缚,没有痛感的影响,绝对服从命令,力量超乎想象的奥术傀儡确实是大部分法师梦寐以求的守护者,但是这些汇聚了高等精灵法师在构装学上、动力学和的精华知识才诞生的造物不仅仅只是造价高昂,驱动他们活动的奥能核心也是价值连城——不但需要特殊材料和合金制成的控制中枢,更需要手法高明的法师周期性地为其注入足以驱使它活动的能量。
不仅仅只是如此,这些用各种高级材料制造而成的奥术傀儡平时的保养工作也是让人头痛的麻烦,不仅需要专人养护,还需要定期更换磨损或者损坏的工具。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奥术傀儡丢在城门口做站岗的活计,也只有不差钱的高等精灵王室和底蕴深厚的法术学会才能够负担得起。
即使是亲手做出了几台奥术傀儡的塔隆尼库斯,也没有同时驱使所有傀儡的打算,如果不是把之前制造的傀儡出手给了一些大人物,恐怕他现在的经济状况已经不容乐观,甚至可能早就被自己热衷的事业给拖垮了。
回顾了一番之前伊瑞安的举动,首席技师微笑着眯起了眼睛,把整个身体向后躺在靠垫上。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愧是王子看中的年轻人。这样,那件礼物也应该能够物有所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