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打火机引起来多么大的轰动,但是那个收了打火机的士兵对自己的态度却变得很客气,这让他觉得放心了不少,但是又有点懊悔。睡觉之前要是把烟揣兜里了,一人发一根,对于没有见识的古人应该也有效果,而且也能拉拢更多的人。万一后来自己身份败露了,也能有几个能帮自己求的上情的人。
不过现在后悔这个也没用,毕竟谁也不会事先想着睡觉会穿越,天天睡衣兜里揣着东西。吃完了碗晚饭,王朴早早就钻进了被窝,今天冻得够呛,还是被窝里头缓一缓,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一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出门看了看日头,估计应该有八九点钟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有些愧疚。昨天肯定是走路走得太累了,所以才睡得这么死,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士兵不知道叫醒自己。
刚想问问今天的安排,一个士兵已经过来了,笑着说:“王公子起来了,将军已经安排了饭菜,让我来请王公子过去。”
他这么一说,王朴还真就觉得自己肚子有点空空荡荡的,军营里的饭菜其实就是粟子也就是小米熬得稀粥,昨晚喝了三碗没好意思再添,所以现在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所以尽管有些害怕被蒲雄盘问,也只有硬着头皮过去。
到了营帐,王朴发现除了蒲雄和昨天那两个军官之外,还有一个很清瘦的中年人也在,用一种很警惕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王朴,这让王朴觉得很不适应,而且有些紧张。
“王公子昨晚睡得可好?”蒲雄还是一副很和气的样子,很关怀的跟王朴客套,顺便向王朴介绍了自己的两个亲信将领,又介绍那个中年人说:“这位是郑路郑公子,那是荥阳郑氏之后。”说这话的时候,蒲雄特意在最后几个字提高了音量,并且颇为得意。
荥阳郑氏先祖可追溯到周宣王分封的郑国,其王室国灭后仍以郑为姓,以故地荥阳为郡望。东汉末年,以郑当时一脉的郑浑、郑泰等人为开始,逐渐发展为高门望族。
自西汉大司农郑当时之后,郑兴、郑众父子是东汉名儒,其后还有郑浑、郑泰等名士,特别是在儒学历史上开宗立派的郑氏经学创始人郑玄,史书上称他“囊括大典,网罗众说,删裁繁芜,刊改漏失,择善而从,自是学者略知所归。”这些人都是荥阳郑氏,后世津津乐道的五姓七望就有郑家,乃是最顶级的豪门望族。
郑路虽然只是荥阳郑氏的旁支子弟,但是本身他能为蒲家效力,就能显示出蒲家已经可以得到像荥阳郑氏这样的世家的认可。
王朴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变了,后世即便没有专门研究什么世家历史,但是网文中对世家的描写却印象深刻,操控朝政如翻云覆雨,帝王不过手中棋子之类,今天亲眼见到其中一位,他也有些忐忑。想了想还是客气点好,于是拱拱手施了一礼,然后入座。
他这么大大咧咧的坐下了,蒲雄却诧异了,这货到底什么来头,荥阳郑氏的名号居然都无动于衷,不过也不好直接发问。而郑路却生平头一次被人这般冷遇,忍不住问道:“听将军说,王公子是从山中偶遇到的?”
王朴感到自己头都大了,果然还是要盘问自己的底细,无奈的又向郑路复述了一遍昨天给蒲雄安排的那套说辞。
这套说辞蒲雄不信,郑路也不信。
“这是骗三岁孩子呢。”郑路心中十分的不满。“之前满嘴胡言乱语,是为了在将军面前装样子,如今在我面前如此倨傲,还拿假话来糊弄我,估计也是心虚,否则不会还不敢吐露自己的来历。”
人既然到齐了,蒲雄就下令开饭。今天大约是沾了两位世家子弟的光,不仅有馒头,还有酒肉,不过都是类似生鱼片的生肉,这让王朴觉得胃口大减。到底还是少数民族,一点没有学会汉民族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
这个想法当然不可能表现出来,但是蒲雄还是注意到了王朴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于是说道:“军中饭菜简陋,王公子不要见怪。”
王朴实在是吃不惯这种生猛的食物,特别以前看过医院给病人做手术取寄生虫的GIF,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主人家有些见怪的意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只是肠胃不太好,没什么胃口。
郑路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还摇头晃脑的说:“夫子有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难得军中也有这样的好厨艺,王公子是在是运气不佳,错过了享用这样的美食。”
王朴真就诧异了,就这半生不熟的肉片还是好厨艺?古人的肠胃到底有多么强大。
“这是在拍主人家的马屁吧?”王朴狐疑了半天,像郑路这样真正的世家子弟怎么能对这样的饭菜还这么好的食欲。“看样子这个蒲雄应该很有势力,郑家这是下血本要来讨好他了。”
蒲雄心理也在嘀咕:“我当初在邺城专门找来的好厨子,做出来的饭菜没有不说好的,连郑路这样的世家子弟都在夸,这个人居然还看不入眼,这也太挑剔了些吧,会不会故意在装腔作势,好自抬身价?”
有了这样的怀疑,蒲雄想了想,就笑着说:“王公子和郑公子都是家学渊博,满腹经纶的人物,眼下我军就要与麻秋一战,也不知二位公子有何见解?”
顺便就给王朴讲解了一下眼前的形势,一心要借这个机会,摸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什么真材实料。
麻秋是为了阻截东晋的北伐大军前往关中的,之后虽然经历了大战、内讧,加上士兵逃亡等等,现在根据探子摸到的情况来看,也有三四万人,为了彻底消灭这支敌军,蒲雄部下约五万人,与麻秋隔河相据,准备一战而定。
“麻秋已经是丧家之犬,虽不足畏,不过到底人数不少。”介绍完了情况后,蒲雄道:“我虽然有胜他的把握,可是就怕他不恋战,直接逃走了,不能尽数灭之,以后总会有些麻烦。”
这两天在军里,王朴也多多少少知道这次行军是为了打仗,虽然史书上没有记载,应该也是赢了的可能较大,而且蒲雄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也给了他不少信心,所以壮着胆子拱拱手道:“将军多虑了,丧家之犬,人数再多,也不是将军这虎狼之师的对手。”
“军在精而不在众,麻秋军心已乱,就是士卒倍于将军也不足为虑。”郑路也是相同的意见。“我愿为将军一行,晓说厉害,若他能顺应天理,通晓人心,自当弃军卸甲来降,岂不美哉。”
王朴狐疑的看着郑路的样子,然后纳闷会不会突然有个摇着羽扇的老头跳出来大喝一声住口,然后唱起RAP来。
诸葛村夫虽然不在,蒲雄却制止了郑路的作死想法。“郑公子美意,本将心领了,只是今早已派人过去阵前劝说,奈何麻秋不识大体,还险些派人射杀了使者,如此一来,就唯有一战了。”
郑路听说了使者的遭遇,显然没有继续为蒲家冒捐躯风险的觉悟,跟着嘲笑了麻秋的不识好歹几句,也就没再坚持了。
蒲雄的目光转到了王朴身上,问道:“王公子可有良策赐教于我?”
王朴捉摸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看兵法上说,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如今敌人兵力不及我军,军心不及我军,不据险要以守,尚且摆出打算一战的姿态,将军要取胜并非难事。但想要围而歼之,怕力有未及之处,我想敌人应当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不愿归降。”
“换做我是麻秋,坐拥数万大军,又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会坐以待毙,俯首束甲来降的。”听到王朴的分析,蒲雄这位久经战场的统帅也频频点头:“想必他是打算与我军一战,万一不利,就率军突围而走,再图后记,所以我打算一战而竟全功,也委实棘手。”
麻秋本身就是宿将,乱世当中,能独领一军,并不是庸人,而且在后赵征战多年,转战东西南北,尤其是凉州、长安作战次数最多,与凉国、燕国多次交战,颇有功勋,打败东晋司马勋的进攻更是名动一时,不然也不会被蒲家父子视为大敌。
蒲雄深信深信自己这一次一定能打败麻秋,但是哀兵必胜的道理他也是清楚的,所以并不敢小瞧了麻秋,何况父亲还想要一鼓作气将麻秋彻底消灭掉,在如今兵力并不充裕的情况下,要想办到这一点,他也是非常明白的。
不过这些心思蒲雄也就会在心里想,但口头上却是绝对不会说出来,何况还打算借机会考验一下王朴,所以故意说道:“虽然困难良多,不过说到底事在人为,总不能坐视敌人就这么白白溜走,所以还望王公子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