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秋的经验成功的使他躲开了大部分的氐族骑兵的注意,曾经有一小队骑兵试着追击这一小伙人马,但是很快就掉头转向另一伙人数更多一些的麻军溃兵,正如麻秋判断一样,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追兵总是下意识的把人数较多的视为高价值目标,从而让麻秋有惊无险的逃到了河岸。
但是麻秋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了,对岸的阵地上同样挤满了麻军的溃兵,出发前的阵地已经被乱兵挤满了,隐约可以看到更远处的麻军大营似乎也冒起了浓烟,证明那里也正遭到攻击。
麻秋心里一下全是满满的凉意,看着身边哭喊着乱作一团,拼命四下乱窜的部下,他非常清楚依靠这些失去了指挥控制的残兵败将,不要说反击,连突围的可能性都非常的低。预想的能保留一半的人马逃走,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
“贼人现在还没有合围过来,我们还是保护将军突围出去,离开险境再重聚人马吧。”身边比较忠心的亲卫小心翼翼的提出建议,现在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麻军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惨败,留在这里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这个建议遭到了另一个亲卫的质疑:“贼人的骑兵追的很紧,我们这点人恐怕很难护得将军的安全,还是稍微聚拢一点人手,等人多一些,冲过去的把握也大一些。”
“为什么要冲过去?”有人同样质疑道:“对面贼人肯定在攻打大营,说不定已经得手了,那时候他们就有功夫派人过来,加上这边的追兵一起把我们全部堵在这里围歼,冲过去等于是自投罗网。还是直接沿河往南走,进了山里贼人就难追捕了,想要脱离险境的把握也大一些。”
麻秋没有回应部下七嘴八舌的各种提议,他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抢在敌人没有合围之前渡河,进山虽然有更大可能全身而退,但也意味着要彻底丢下溃败的部队,这些部队还是有可能被重新聚拢起来,作为东山再起的本钱。所以他冲部下们下达了命令:“我们要马上渡河,把大营夺回来!”
尽管有些犹豫,亲卫们还是拿出了最后的力气,去执行将军的命令。与其说是忠心,倒不如说是谁也没有把握自己的主意比麻秋的更稳妥。前有围堵,后有追兵,这种时候也只有选择继续相信将军的经验和眼光了。
出发时架起的浮桥已经挤满了溃兵,河水两岸的士兵都试图逃向他们认为更加安全对岸。他们的判断能力也随着士气一起丧失掉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只会让大家都堵死在这里,谁也逃不掉。一些红了眼睛的士兵甚至开始对着自己的同袍挥起了刀子,以便清除掉他们前进的阻碍,让桥上更加混乱,河水里也到处是挣扎着游泳渡河的士兵。
麻秋果断的放弃从桥上撤退的想法,身先士卒的选择了一处还算人少的河岸下了河,尽管河水寒冷刺骨,也不知道深浅,麻秋还是认为至少会比堵死在桥上要好得多,并且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再遇到渡河作战,无论如何要多架几道浮桥。
作为过来人,麻秋非常出色的给自己的手下示范了从兵荒马乱的战场上多次全身而退的独门绝技——尽管身为北方人,麻秋的水性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从河里逃走不是问题,而一般而言在北方作战,追兵多半不会游泳,就是有,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不明目标下河去追。
所以麻秋成功的渡过了这条小河,但是跟上来的卫士却少了不少,估计有可能是不会游泳而溺水,当然也有可能是选择了趁乱自行逃走,根本没有下河。现在麻秋也没有心思去想着怎么找他们,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大营看看能不能挽回局面。不过冬天下河的确不是很好的主意,一行人都冻得鼻青脸肿,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们缓过气来,一个眼尖的卫士哆哆嗦嗦指着远方,大概是冻得太厉害了,他想要提醒麻秋,但是憋足了劲坑吭哧哧半天才嘣出几个字来:“贼......贼......贼......追......追......”
麻秋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马上就注意到远处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正在向这边过来,数量还不算少。他明白卫士大概是认为那是氐军的追兵,心里就是一紧。不管转念一想,氐军应该还在对岸忙着追杀自己的残部,就是之前的两翼部队真的掉头抄了自己的后路,这个时候也应该是忙着攻打自己的大营,而不是过来这边收拾自己,更大可能是从大营那边又逃过来的自己人,又勉强镇定下来。
正琢磨怎么安抚部下的骚动,那些人已经很快的靠近。当他们靠近到大约可以看到对方穿什么衣服的时候,安慰的话就彻底说不出来了。
卫士不知道是乱猜的还是有先见之明,赶过来的真的是氐军而不是他的部下,带队的就是最早渡河诱敌的雷豨。
由于麻秋之前猜测有误,自信自己派出的人马可以拦住氐军的渡河部队,所以没有等到回报就匆匆忙忙带着主力精锐出击,因此何虎子并没有等到足够的增援,士气大受打击的麻秋军不但没有成功阻截住氐军,还被雷豨趁机发起了反击。也就是在麻秋对蒲雄的营寨发起攻势的时候,何虎子的部队正忙着四散逃命。
因为为了重新聚拢四下搜捕逃敌的部下,雷豨花了不少时间。因为何虎子的失败,也让他觉得麻秋军的战斗力实在有点差强人意,太不经打,于是就决定直接杀向麻秋的大营,看看能不能占到什么便宜。
可惜的是,麻秋留守大营的兵力虽然不多,精锐主力也早已渡河去了,但是雷豨的部下厮杀了半天,也透支不少精力,有些疲惫了。眼见攻击不利,考虑到敌人数量不明,有可能会发起反击,到时候就会很不利,雷豨就让部下放了把火,趁机脱离了战斗,这也是最初麻秋看到大营有火光的缘故。
雷豨不知道此时麻秋已经被蒲雄追着屁股撵着逃跑,稍微聚集了一下人马之后,觉得靠手头剩下的百十来号人,留在这边总是不踏实,所以还是决定退过河去,寻求增援。当初首领下令自己也没要求他必须守在河对岸,就是现在逃回去,也不能说自己不是。况且,自己的部下就是自己的本钱,在这边要是一不留神被敌人包了饺子,这种赔本的事情他才不会去干。
因为不会游泳,所以雷豨就选择了最近的一条浮桥,虽然看过去有不少逃散的麻秋军正在那边堵着,但是从这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逃兵那边抢出一条道路来的把握,雷豨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而看到雷豨的人越来越靠近,明显是冲着他们的方向过来的时候,麻秋的心里比料峭的寒风更冷,他确信自己的运气彻底到头了。都看起来对方的人马不多,但是明显是敌人应该已经把大营攻下了,才有余力派出富余人马来这边配合围剿残敌。
身边的卫士不要说抵抗了,一个个抖得几乎快站不稳,更不要指望周围那些只知道傻乎乎堵死在桥上的逃兵们了。“麻秋哀怨地叹了一声,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种自己抹了脖子的冲动。
不过自杀这种事情,麻秋也就是想想,如果打了败仗就要寻死觅活的话,几次吃了败仗的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毫发无损了。眼看对方就要杀到眼前了,麻秋索性往地上一坐,对那些同样陷入了绝望的卫士们挥挥手:“命已至此,咱们就降了吧!只要他们不杀红了眼,总要给我们留条活路。”
这种事情麻秋也没有把握,虽然如果亮出自己的身份,作为敌人的主将,氐军一定会欣喜若狂地接受自己的投降,然后尽可能的保护自己能够完完整整的交给蒲雄,毕竟有价值的人物还是活着被抓比较份量大一些。但是也不排除这些人根本不容自己表明身份的功夫,或者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份,就一股脑把自己这帮人乱刀砍死了。
雷豨很快就注意到这些浑身湿漉漉的人,他不清楚那是因为他们是从河对面游过来的,还以为是被乱军从桥上挤下来的倒霉鬼。不过眼尖的他很快就注意到这些人身上明显都披着盔甲,所以还没扑上去之前,就已经扯着嗓子在吩咐手下:“看见前边那帮人了没,过去尽量别动手,只要他们不还手,剥了他们的盔甲就行。谁拿的最多,回去我就赏他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