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麻秋身边的兵力十分薄弱,而且基本都是步兵们,完全抵挡不住气势汹汹的骑兵冲锋,很快陷入一片混乱,濒临崩溃。但是冲入敌人阵线的氐军骑兵,因为敌人有意无意的阻拦,不得不降低马速。有的骑兵因为控制不住冲击力道,撞翻了几名步兵之后,自己也被撞得人仰马翻,不得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各自为战。还有些倒霉的家伙,因为躲避不及,被后面冲过来的同伴坐骑踩在蹄下。
但是氐军的伤亡并没有阻碍他们前进的步伐,当蒲雄在亲卫的膺护下,冲到麻秋将旗的位置时,周围已经没有任何麻秋的士兵踪迹。早在骑兵杀到自己面前之前,断定守不住将旗的麻秋,就已经匆匆逃走,其他的士兵也各自逃窜,远远逃向看起来暂时安全的地方。
轻易就击穿了敌人中军阵线之后,王综劝住了似乎打算继续冲锋的蒲雄:“将军,贼人已经丧胆逃走,可以先巩固此处等待后面部队赶上,暂且不用继续前进了。“
蒲雄一指还在迎风飘扬的麻秋的将旗,吩咐道:”砍断它。“
战场之上,将旗代表着一军统帅所在,也是统帅向部下传达指令的重要手段之一,丢失了将旗,往往就意味着统帅丧失了指挥全军的大部分能力,会极大地打击敌人的士气。
既然初步目的已经达到,蒲雄并不打算继续亲冒矢石来鼓励士气,更重要的是需要指挥部下来保卫和扩大当前的战果,发挥他身为统帅的指挥作用。因此当一名士兵把麻秋的将旗砍倒之后,他就从善如流的命令其他人一面将附近的敌军溃兵驱赶到更远一点的地方,一面加紧催促后续主力步兵跟上,以便建立一个简单的防线,抵挡来自多个方向上,麻秋军可能的反扑。
由于将旗被夺,中军阵线被一举击破,麻秋军被撕裂为两段,尽管两翼的麻秋军开始竭力调整,向着中央靠拢,以便反攻,但是远没有氐军的动作快。当氐军四下分散攻击逃散麻秋军的士兵陆续归建,也开辟出了相当大的一片防守阵地的时候,麻秋军连基本的攻击阵型都没来得及完成,而氐军的步兵甲士已经增援过来。
轻松杀散了一些勇猛或者是昏了头的试图反攻的麻秋军士兵之后,麻秋军的士气就彻底崩溃了。许多士兵丝毫不管军官们的呵斥和威胁,掉头就跑,只想远离战场。还有些人高喊着“败了!败了!”,加入溃散的行列,这些乱跑的士兵,又加剧了麻秋军士气的动摇,即便是麻秋本人,也只能放弃重整旗鼓的想法,带着身边心腹的军官,一溜烟跑的越来越远。
尽管四周烟尘弥漫,很难看清战场上的动静,不过蒲雄还是迅速做出了判断:“贼人已经丧胆,速速传令两翼回师合围,不能让贼人逃远了。”
虽然麻秋军已经暂时丧失了进攻的能力,但是还不能说自己已经奠定了胜局,关键还是要借着敌人阵形已乱的局面,吃掉他们的主力,从而扩大自己的优势。光依靠现有的兵力,想要达成这一目标显然不太现实,如果让他们利用包围圈还没形成的时候,重新聚集在一起,恢复了指挥能力或者是干脆的撤退,那么这场战争就变成了蒲雄最不希望的击溃战。特别是麻秋逃得特别快,很难指望能把他抓到,那么就有了纵虎归山的隐患。
站在小丘之上,登高远望,战场上的情势一览无遗。蒲雄指着正争先恐后试图逃向河边的麻军嘱咐道:“休息片刻,待两翼夺下对岸阵地之后,务必将贼人围而歼之。到时候谁能擒杀麻秋老儿的,赏金百斤,我亲自替他向父王请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蒲雄认为自己开出的价码非常合适,相信父亲若能看到自己的部下擒杀了麻秋这个老冤家,也会欣然同意自己的做法。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队骑兵的追击之后,麻秋身边的士兵已经不到二三十人了,主要还是多年战场的历练,让他非常清楚,如果自己身边护卫的人越多,越有可能被追兵关注,并且视为重要人物予以追杀。论打仗,这一仗之后麻秋或许承认自己低估了蒲雄的水平,但论起逃生水平来说,麻秋还是有十足把握完胜蒲雄的。
咸康四年,鲜卑段部首领段辽向石虎请降,随后反悔,派使者到前燕请求投降。前燕皇帝慕容皝派慕容恪在密云山埋伏七千精锐骑兵,在三藏口大败麻秋的军队,死亡人数达十分之六七,麻秋却成功的徒步逃脱。永和三年,麻秋攻打前凉。自称假凉王、凉州牧的张重华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率领步兵、骑兵三万人进军临河,大败赵军,斩杀后赵将领杜勋、汲鱼及其兵众一万三千多人,麻秋单身匹马逃奔。
这么多次险境脱生的经验,麻秋对于摆脱追兵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之所以留下将旗,也是因为他很清楚,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将旗无疑是敌人首先会重点关注的目标,完全可以作为吸引敌人注意力的诱饵。而提前砍倒将旗,虽然是给四周试图赶来集结救援的部下们提了醒,却也让敌人会更早意识到自己逃走,从而大大缩短自己避开敌人追捕的可能性。
等到敌人夺去了将旗,还需要巩固一下阵地,去攻击赶来增援的敌人,就很难有足够的精力和人力去搜寻自己的去向。况且自己身边带的人又少,敌人基本上都会下意识的把大队人马护卫的作为高价值目标,从而使得自己避免成为敌人的重点打击对象。
作为经验丰富的过来人,麻秋下定决心尽最大可能的降低自己在敌人搜捕名单上的重要性,除了最心腹的十来个卫士之外,其余的军官士兵统统被打发去其他方向转移,理由也比较充分,需要他们前往各处稳定战线,集结军队反攻。实际上麻秋确定反攻是不太可能的,现在自己的部下或许还有人数上的优势,但随着将旗被夺,士气下滑的一定非常厉害,况且失去了自己的统一指挥,这些一团散沙的士兵很难重新形成足够的战斗力,把氐军打回去。
何况麻秋也回想到了氐军之前分兵两路,如果这个时候,后方的氐军掉头,对自家兵马形成合围,那后果就不仅仅是失败的问题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退回河对岸的阵地,依托营盘来重新聚集人马,根据具体情况再做打算。
一边逃走,一边也在肉痛,这一仗估计伤亡不会太小。在进攻氐军营寨的时候损失了大约一两千人马,依据以往的经验,麻秋判断剩下的大部队会因为失去指挥,而被敌人的骑兵冲击彻底溃乱,这个损失会增长许多倍,也意味着能成功脱逃回对岸的,可能只有出发时的七八成甚至四五成,如果敌人如果成功把这些兵马在渡河之前形成合围,那么就意味着全军覆没的可能。
想到这些,麻秋就开始懊悔,出发之前自以为胜券在握,营寨里只有一两千不能上阵的老弱病残,还有一两万一路掳掠随军的百姓,其中除了雍凉地区的居民外,很有不少是东晋北伐时被俘的。麻秋打败了司马炯之后,就急忙想要赶回邺城,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整合这些俘虏化为己用,所以这次出战特意留下他们,以免战场上出了什么岔子。如果氐军两翼兵马绕过了自己派出的拦截部队,很轻易就能夺取那里,这样的话,自己辛辛苦苦把这些百姓千里迢迢的带到这里,就白白便宜了蒲雄。。
不过麻秋还是有些期望,氐军去攻打自己的大营,这样一来,敌人就会花上不少时间,况且如果大营的百姓落到他们手里,那么为了争夺这些人口的分配问题,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便丢了大营,麻秋也有时间去重新集结自己的部队,赶在氐军合围之前逃出去。
“两万多人的缴获,这可是块肥肉,贼人很难不动心吧。”麻秋心里盘算着,毕竟这些年的经历,作为各方军阀大都了解到人口的重要性,自己当初愿意听命石闵的命令,火并掉作为患难友军的王朗部队,除了交投名状以示忠心之外,也是起了独吞这些掳掠来的人口的心思。有了这些人口,就意味着有了随时可以补充的兵源和可以征收粮食的基础,就算打了败仗,也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虽然丢失了这些人口有些可惜,但是当前最重要的还是逃出去,只要自己手中还有军队,无非是在重新花上时间,重新去其他地方掳掠一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