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坐在小厅之中,听几位乡贤讲黄老,神色庄重,眼神却透露些许不耐烦,坐在一旁的窦广国,见他这样,等几位兴致勃勃的名士讲完,就起身送他们出门。
刘启栽在几案后,深色倦怠,“舅公!”
窦广国站在一旁,恭敬道:“在!”
“您可还记得母亲身边的涟柒?”
窦广国脑子里一闪而过当年那个蓝衣黑发的少女,缓缓道:“记得。早些年与娘娘失散,进到宫里见了她,还以为她是姐姐,险些闹出大笑话!”
“她死了。”
窦广国脸色一变,“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跟着公主殿下出了宫吗?”
“是!她昨天被灌家嫡女灌双儿咬死了。”刘启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窦广国走上前两步,问道:“公主殿下可还好?”
“不知道,”刘启转过头,“不知陈午能不能安抚住她!”
“驸马性格仁义温和,是个好丈夫!娘娘和殿下大可放心!”
“放心?”刘启嗤笑一下,“本宫带回去的两个女人都是长姐找来的!她是本宫的亲姐姐,如今却在帮着夫家讨好自己的亲弟弟!”
“这也不算是讨好!”窦广国走到刘启旁边,给他盖上一个小毯,继续说道:“我都知道你宫里的女人不贴心,更何况是她!她从小疼爱你,你可莫辜负她!”
刘启好像没听到一样,皱着眉说道:“舅公没来得及参加阿娇满月宴,可是席上发生了什么,您总该知道吧。”
窦广国垂下眼睛,看着刘启背对着自己,没有搭话。
“阿娇身边的嬷嬷是个有病的,还是个细作,吃里扒外,不单单是帮着灌家打探消息,还和陈午的妾侍勾结,给她们母女下热症!”
窦广国听着刘启的话,拿过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沉声说道:“高门侯府里的腌臜之事向来不少,望公主能珍重自己!”
刘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地板,没有说话。
“殿下,若是公主非要灌家女儿偿命,您可如何是好?”
刘启半天不动作也不说话,慢慢地转过头看着窦广国,“本宫只能先委屈长姐了!”
窦广国点了点头说:“殿下,张苍数年如一日地挤兑,这您都能容忍,只是公主是至亲之人,您怕是要受委屈了!”
刘启看着身上的毯子,不说一句话,窦广国继续说道:“我是娘娘的亲弟,少国也是娘娘的亲弟,我们之前流落在外,没有多少学识广建,不能为殿下和娘娘出谋划策,只能尽量小心谨慎,不为你们惹麻烦。如今朝局微妙,灌丞相是万万不不能得罪的,请殿下忍这一时!”
“论学识品德,你们哪一个输了他灌婴,不过是不想走上吕家的老路罢了!周勃灌婴当年生怕母亲势大,端的胡言乱语!”
“殿下!”窦广国语调骤降,不满之意激的刘启头皮发麻!
“周勃、窦婴两人如今为相,一个越发恭敬,一个越发跋扈,看父皇怎样决断了。本宫会谨记舅公之言,不挑事端!”
窦广国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听闻有孕的女子是臧荼之后?”
“是!德行好,学问也好,更重要的长在民间,心有百姓!”
“难得难得!”窦广国露出一丝笑意,随即想到什么,嘱咐道:“张苍怕是要更难为你了!”
“他张苍当年是怎么平的臧荼,他自己心里清楚,心虚必有动作,本宫会小心的!”
“你过几日就要回长安,我就先不跟着你回去了。”
刘启有些惊讶,“寒冬腊月,舅公要去何处啊?”
“想去见见老友,你且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刘启担心他,却也扭不过他,只能由他去。
王娡一边做着小衣,一边等刘启回来,芳兰立在门外,说道:“小姐,殿下回来了,请您去公主那里!”
王娡进来时,就觉得刘嫖与刘启之间不太对,刘嫖脸色阴郁,刘启面色无常,陈午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刘启招了招手,王娡走过去,道:“公主殿下请别难过,恶人自有天收!”
陈午和刘嫖皆是一惊,愣愣地看着她,刘启淡淡一笑,仿佛从来没有笑过。
王娡接着说道:“殿下,那灌双儿几次想害我性命,都没有叫她得逞,不得不说是我命大!如今涟柒姑姑遭遇不测,闻者伤心,王娡愿与公主同仇敌忾!绝不放过仇人!”
刘嫖慌忙看了一眼刘启,见他面无表情,赶忙劝道:“娡儿净胡说!涟柒姑姑这事,本宫是难过,可也还清醒着,灌家小姐如今神志不清,咱们总不至于和一个疯子过不去!你现在怀着身孕,忌讳多着呢,别乱想了!”
王娡神色决绝:“殿下,娡儿懂你之心,可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总要报的,请您放心,我定要她血债血偿!”
刘启啪地甩下一个杯子,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和刘嫖,转身而去!
陈午赶忙追了上去,刘嫖拉起王娡,急急地说道:“你这孕中是傻了吗?这话怎么能当着启儿的面说啊!你恨,本宫比你还恨!可你也得保全你自己啊!这傻丫头!”
王娡苦笑道:“我管不了那些!涟柒姑姑是您的至亲之人,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刘嫖心头触动,拉着王娡坐下道:“这仇,报不报又能怎么样?她人都没了,本宫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只是你啊,傻丫头,启儿是你日后在宫中唯一的依靠,他保灌双儿之心决绝,你怎么能忤逆他!”
“我不忤逆他,就要殿下亲自出面与太子争执,与其伤姐弟之情,不如由我来!”
刘嫖眼眶微红,抱住王娡,柔声道:“傻丫头,本宫现在不求别的,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入宫,好好地侍奉启儿,将来能为自己的孩子谋个好出路!”说完,擦了擦泪,“这仇!怕是要委屈涟柒了!”
王娡回抱住刘嫖,两人泣不成声。
陈午追上刘启,面露愧疚,开了几次口,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启见他这副样子,火气更大,道:“回堂邑之后,把你后院的那位遣了吧!”
陈午大惊,急忙说道:“殿下!睦合早年与我立下婚约,悔婚高攀公主是我的错!请您不要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