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抬头看向姚素信,只见人家一脸风轻云淡,事不关己。
砗磲冷冷地看着阮氏,眼眸很黑,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错愕地看着阮氏将茶壶拼起,问道:“是什么字?”
阮氏有些犹疑,吞吞吐吐,不发一言。
“你倒是说啊!”
阮氏捧起碎片递给拂娘,就退到了一边。几个妾侍交头接耳,老夫人面色不愉地接过碎片。
啪!老夫人将壶狠狠地掷在地上,“砗磲!”
卫尧赶紧上前问道:“母亲!”
卫老夫人伸手一挡,“砗磲、姚先生、王小姐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
众人一见老夫人这副样子,连卫尧也不让留下,心想定不是好事,都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阮氏出了院子,听见有人唤她,转身一看是拂娘,柔柔地道:“姑姑,有何事?”
“夫人是聪明人,老夫人希望此事不再有他人知晓。”
阮氏撩了几丝碎发到耳后,行礼道:“请拂娘姑姑转告老夫人,儿媳并未看清刻字,那壶就碎成渣了。”
拂娘回礼,“老夫人定会欣慰有您这样的媳妇。”
阮氏转身带着侍婢嬷嬷走了。
卫老夫人见卫尧出了门后,喊道:“关门!”
王娡面露疑色地看着砗磲,只见她神色平静,好似没有受到老夫人滔天怒气地影响。
“砗磲!跪下!”
而砗磲却仍是站的笔直。
拂娘心里直打鼓,她不识字,不清楚那壶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机密,能把老夫人气成这样。
老夫人重重地拍着几案,声音尖利地喊道:“跪下!”
砗磲还是不肯跪下。拂娘见情形不对,赶忙过去拉了一下砗磲,小声道:“您这是何苦啊!”
砗磲冷笑地看了周围一圈的人,不紧不慢地跪了下去。
“我卫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什么孽啊!”老夫人拍着胸脯叫道,“砗磲,你若是心里有别人又为何要嫁到我卫家来啊,跟着你家公子岂不是更好!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砗磲冷冷地看着老夫人:“伤风败俗?到底是我伤风败俗还是你们卫家欺人太甚?”一滴泪顺着砗磲白皙的面颊流了下来,“老夫人,我不信当年卫尧所做之事您一点都不知道。”砗磲语调平静,抬头看了站在一旁姚素信,“我也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姚素信玩味地笑了一下,“我就算知道又能如何?说到底也是你自己埋下的祸根,苦果还是应该你来吃!”说完就向老夫人说道,“卫伯母,今日时辰太晚,我和娡儿就不打扰您了!”
卫老夫人和砗磲听他此言皆是一惊,砗磲眼泪再也绷不住:
“你就不管我的死活?”
“七出之过是你自己犯得,我既未怂恿你,也未引诱你。”说完就拉着不情愿的王娡走了。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踱着,王娡忍不住说道:“本不是无情之人,为何要硬做无情!”
姚素信回头看着她,面无表情:“我怎么不是无情?”
“砗磲爱你情深,今日祸水引到我身上,不过是小女子气的吃味,想要试探你罢了。你若是来了,我可能就死在老夫人手里了;刚刚你像是不顾她性命,可到底是保全了她,你留下,老夫人定会疑她已越雷池,到时候就算被乱杖打死,也说不出卫家一个不字。”
“别自作聪明了,我只是懒!”说完笑了笑,“你今日只是命好,以后入宫了,就怕没有这么好的命了”说完带着晋梓走了。
月光如水,倾泻了一院子的清明。王娡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尽头痕迹模糊不清,融在了枯涸的池塘里。
卫老夫人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心力交瘁,她看着这个平日知书达理的女子,心里甚是难过。
“当年尧儿先是失礼于你,后来你到了我们卫家。他的这些妾,我最满意的就是你了,漂亮,温柔,聪慧。”老夫人有些无力,“你不满当年的事,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你也有过身孕,总该释怀了吧。”
“老夫人可看清壶内刻字了吗?”砗磲淡淡地说,“那是我当年刻给我家公子的。‘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那时我以为他是爱我的,不会在乎我这残缺的身子,不知廉耻地在壶内想尽办法刻了这几个字,可是换来的却是他送我到卫家!”
老夫人看砗磲眼泪不停地掉,心里一直叹气。
“罢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以后好好做你的平妻。”
砗磲抬头看了老妇人一眼,“我不配。”
“我说你配,你就配!回去吧,我也累了。”
拂娘送砗磲走了之后,对老夫人说:“您不觉得奇怪吗?”
“怪,哪里都怪!这院子就没有不怪的时候。吩咐下去,这几天的事就这么结了,以后若是有人敢乱嚼舌根,就拔了他的舌头!”
拂娘有些心疼地说:“可怜了荭药啊,傻丫头一个!”
“她是可怜,我那孙儿也可怜,都可怜,都是可怜人。”老夫人说完就扶着几案慢慢挪向里间。
王娡看着已经睡熟的班如,心一阵阵地抽痛,这个孩子为了自己连毒药都敢喝,心里不是滋味。
班姝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姐,母亲已经知道姐姐平安,在外面等着,想见您一面。”
王娡替班如掖了掖被角,嘱咐好班姝,去了院中。
班媪苍老的面庞就这样撞进了王娡的眼睛,额头眼角的纹路像是一日之间被人硬生生地烙了上去,两颊松垮,面色蜡黄。
“班嬷嬷。”王娡扶起她,俩人坐到了一旁。
“小姐,今日您受惊了,老身无能。”
王娡的心好像有一只老鼠在咬,一下接着一下,剜心之痛,不可言喻。
“是我不好,班嬷嬷。”王娡握住班媪干枯苍老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都是做母亲的人,今日之事,是我辜负了您。”
班媪红了眼眶,却还是摇了摇头,“小姐,追随您是这俩个孩子自己的意愿,您待她们如亲妹,是她们的福分,可若是她们不能护您周全,那就是她们自己没有本事。”
王娡感觉班媪双手用力地回握了她。
“小姐,我还是那句话,请让她们随您入宫!”
王娡犹豫了半天,在班媪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姚先生要我转告小姐,后天启程去馆陶。”
王娡回屋见到班姝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班如。
“小姐?”班姝回头看向王娡,“母亲可曾为难您?”
王娡走到她身边,搂住她消瘦的肩膀,“你别多想,你母亲识大体懂规矩。”
“小姐,奴婢有些话想跟您说。”班姝稚嫩的脸上透出一丝阴狠,“我恨砗磲!”
王娡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小姐,我刚刚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