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斐斐山谷之中四周不见人影,月影缭绕的树丛间突然一声低吼,声音撕扯周遭的空气,显得格外突兀,恐惧从阮斐斐的脖颈后背散发出来,结着点点水珠汗湿了衣裳,不知道树丛中躲藏着什么怪物,声音可怖不似人声,听起来倒像是野兽一般,只是手上未带兵刃,失去了防身的利器,对这突然之间怪声有点淬不及防,而闫敏也消失不见,更增添了几分惧色。
只看月影婆娑,离身只有三丈远的大树被那怪兽蹭了一下,树高十丈有余,围径要两三个大汉合抱才够,可这么一棵大树顿时树叶纷飞,脚下土石抖抖,阮斐斐的汗珠从头发上也涔涔冒出,呼吸霎那间都屏住,双眼死死的盯在那棵大树周围,担心这只怪兽已经盯准了自己,又左右瞧瞧,身后不远就是悬崖峭壁,恐怕难挡这猛兽袭击了。
那怪兽也许是循着刚才阮斐斐喊话的声音到来,在树丛中又低吼一声,喉咙中嘶嘶作响,一股肚饿饥肠之感袭面而来,阮斐斐一动也不敢动,脑中问问作响,心中大喊道:闫敏你也太调皮了,这是不是你耍的什么诡计,还不快点给我出来,难道你真要吓死姐姐我么?
渐渐的那头怪兽走到了阮斐斐近前,一只毛茸茸的大脚踏出树丛那一刻,才瞧得清楚脚掌居然合成人脸面大小,脚掌上的利爪不长,但很锋利,在月下微微闪出摄人寒光,怪兽再往前几步,才看得清楚是一只成年大白虎,皮鼓般膨胀的脑袋上嵌着拳头大小的眼睛,缓缓地抬起头来瞪着阮斐斐,显然已经把阮斐斐当成了是自己的目标。白虎全身毛色里夹着一条条的黑色线条毛发,对峙在旁,抖抖身子,毛发兹咧一下如尖针刺刺的竖立起来,虎口一张,排出两道尖锐霸气的牙齿,似乎就是在阮斐斐面前告诉她,何为凶猛。
纵是武功再强的人,身上未带任何兵刃,看到此番情景,心中难免也慌张无比,总不能徒手斗虎,就算是转身要逃,轻功得意的好手,也得先拉开距离,或许能逃过这猛虎跳跃的那一击。阮斐斐只觉得全身大汗淋漓,头晕眼花,小小的手心也蒙出一层汗来,稍微一握拳头,既然能滴出水来,双眼也是死盯在这白虎身上,但想这白虎要是猛扑过来,迎面往这虎身下一滚过去,或许能躲开这一击。心中又想自幼在清幽宫长大,从来没听说过山中藏有老虎,今日见着了,闫敏又突然消失不见,这到底是师妹跟自己开的一番玩笑,还是途中变故,得被这白虎吃进肚去,从此告别人间。
那白虎也不着急,慢慢踱步,从树丛之间完全的亮出那巨大的身体来,显然不及黄牛那般巨硕身段,可步履之间却散发着一股庄严厚重的杀气,阮斐斐待看全了这白虎的身体,开始那种恐惧感也缓解下来,好似看全了这怪兽,心中已经知道要丧命何物,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隐隐看见那白虎有只后足并不着地,略微感觉奇怪。月光照亮下,白虎眼中折出或绿或紫的光来,阴森森的又使得阮斐斐心中慌乱起来,可阮斐斐只敢站立不动,心中被惊恐压抑着,粗气不敢呼出一口,木如旁边大树,不是一身白衣跟那转动着的双眸,恐怕也得被这白虎当成死物一般。
白虎离阮斐斐一丈远,绕着走了一圈,阮斐斐才看清楚确实有一只虎掌不曾触及地面,走起路来已经一瘸一拐,那只虎掌或许是残废,又或许是受伤而已。这样一看,阮斐斐心中倒有了一式把握,倘若白虎一只爪掌不能使力,那行动就不会那么快速了,往自己身上扑过来一下,只要自己看准白虎腾空一起那处要害,使出一掌,灌上十足的内力,这白虎也必然受到重创,如此想来,阮斐斐心中不仅暗赞自己处事不惊,更叹自己危难面前还能想出制敌妙招。筋骨泰然开阔,那种临危受死的想法也跟着烟消云散,周身内力巡转,汇入丹田,鼻息周正,已捻住了招式,蓄足了内力,就等时机到来就要推出准备已好的重掌了。
那白虎绕着阮斐斐走完一圈,双眼一只瞪视着阮斐斐,似乎已经是瞅准了猎物一样,却并不攻击,轻轻地伏身在地,收起虎尾,全身趴在地上,刚才还要吃人的那股杀气全然的退去,乖巧的像是一头绵羊,这让阮斐斐看着一愣,不知这白虎要做什么打算。白虎像是要让阮斐斐明白自己毫无敌意,把头也贴在地上,虎口紧闭,一声不发,过了一会把一只后足稍稍往前伸出,月光下看清楚虎掌里插入了一根铁刺,虎腿上长毛散乱,细看下有又一环毛发缺失,像似被厉器刮去一般,深见皮骨,上面又有鲜红的血渍,看似受伤不久。白虎不张嘴来,却从虎口中发出呜呜声响,如同哭泣。阮斐斐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从小听来大虫的故事里从未有这种描述,都是老虎如何吃人,这白虎伏地探爪,分明是告诉阮斐斐虎足受伤,求她相助。
阮斐斐看着白虎双眼,瞧不出半点杀意,心下宽慰,只想这白虎既然不想伤我,又求我医治它,那我性命可保,只是我就算帮助了这头凶性藏身的白虎,待会靠近它,又会不会受它攻击;即使现在帮它医治好,日后这白虎伤口痊愈,恢复了野性,还会不会攻击我清幽宫的同门师姐妹呢?心中闪过这些念头,但从白虎眼中看到柔顺之极的景象,心中一软,不免怜惜起这头白虎起来,再也没有一丝恐惧的感觉,慢慢的像白虎走近了几步,白虎打怂着脑袋,只是伸出那只受伤的后足,并不作声。
突然听得背后一声压着嗓子的喊声:“斐斐姐,你干嘛?还不快走。”
阮斐斐一听,就是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师妹闫敏的声音,也不忙回头,往后一扬手,说道:“师妹你先别过来,怕惊吓到了这头白虎,它,……它现在受伤了,攻击不了我们,我先帮它看下伤势如何。”一边说一边往白虎身边走去,近到白虎身前,俯身看去,只看虎掌受伤严重,是被猎人布下的陷阱所伤,虎腿给兽夹住,用尽力气倒也是挣脱开了,可用的是猛力挣脱,兽夹合住的那口力道太大,没把虎腿夹断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只是把皮肉撕成鲜血淋漓的,而且虎掌下还刺进去了一根长长的铁刺,自然这虎掌一落地,就疼痛不已,这白虎在平时恐怕是一头成年野猪也能被它生吞活剥,可此时受伤之重,就算是一只跑得不算快的兔儿鹿儿,它也奈何不了。
闫敏又悄声喊道:“师姐,你小心了,这老虎野性好生,不要太近前了,我们这可是有了走的机会,不要错过就是。”
阮斐斐不急答话,慢慢的伸出一只手,又看白虎眼中温顺,呆呆的看着自己,确保毫无敌意,才在虎身上摸了一把,只感觉白虎毛滑顺无比,倒也不刺手,心中越发踏实,又连摸了两三下,白虎依旧伏地不动,只是喘气声稍响。阮斐斐仔细看了看受伤虎足,撕下一块衣服,又从怀中掏出清幽宫的金创药敷在虎腿伤处,用碎衣块绕了一圈包扎好,结成一只白色蝴蝶形状。转眼再看白虎眼中之时,让阮斐斐惊奇到从那双大眼中感觉到谢意,那再拔去虎掌中的铁刺就轻松多了,这铁刺刺入太深,若不是先包扎好虎腿上的伤势,会担心去拔那铁刺时让白虎吃痛,那白虎要是一点也不通人性,误以为阮斐斐要伤害它,随意挥出一掌,恐怕要把阮斐斐的这小脑瓜子如同那西瓜一样拍个粉碎。
阮斐斐又摸摸白虎,说道:“小白虎啊,你不要担心,我还要帮你把虎掌中一根铁刺给拔出来,拔出来那一下你会很痛,可痛过一下就没关系了,你怕不怕痛呢?”
白虎抬起头来,喉咙中呜呜有声,像是在说:你就拔吧,这点痛我受的了。
阮斐斐轻轻的抬起虎掌,看那铁刺留在外头的部分又一寸多长,没入虎掌中的另外一部分就不知道有多深了,心中并不担心拔不出这段铁刺来,只是怕这白虎吃不了痛,又说道:“小白虎,我这就给你拔出来吧,只是我把你的伤给治好以后,你再也不可伤人性命,知道吗?”
白虎并不发声,此时白虎未必能听懂阮斐斐说的是什么,况且老虎只食荤,又怎么会去区分人跟其他猎物呢,在白虎眼中,这一切不过都是嘴中食物而已。
阮斐斐一手握住那铁刺,手中运足内力,猛力往外一拔,抽出铁刺,身子也往后一跃,怕这一痛会惊吓出这白虎袭人野性出来。白虎吃痛在地上一滚,口中一声长啸,顿时山谷间回声大作,像是被一股大风吹过,树木尽皆摇逸起来。
闫敏跑过去一把扶住阮斐斐,焦急地说道:“斐斐姐,我们还不快走,再不走,这白虎就会吃掉我们了。”
阮斐斐握住闫敏的手,答道:“师妹不要惊慌,这白虎不会伤着我们。刚才我俩安然无恙,现在也很安全。”
闫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木剑握在手中,指着那白虎说道:“畜生还不快走,难道要吃我们一套淑女剑你才罢休吗?”
白虎回过头来望着两人,看到闫敏手中有剑,双眼又复苏起刚才那股敌意,怒怒的瞪视着闫敏。阮斐斐看到这番变卦,知道是闫敏手中木剑而起,把闫敏握剑之手按了下去,说道:“师妹,别惊吓它了,我们这就下山。”
白虎又转而温顺,趴在地上,伤口疼痛,喘气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