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懂茶。
就是以前有一段时间,很频繁地,郭可扬请在BJ的同学们去茶馆聊天,大家一边喝茶,一边打扑克。
我看多了茶馆服务员的动作,抑扬顿挫,有种节奏感,记忆里有这个东西。今儿也是赶上了,如果不是马总拿了茶具来,怎么可能勾起我头脑中多年前的回忆?
不过依葫芦画瓢罢了,我知道,自己最多形似,绝对不神似。
马总津津有味看一阵,站起来,自从柜里取出金骏眉茶叶罐。
他掏了一把茶叶,丢进小茶壶。轻拍壶身,使得茶叶散开壶底,动作轻柔。看他的架势,也像在茶馆里临摹过。
我没吭声,只是想,马总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难道,他不仅是个老烟枪,还精于茶道?
只是,这么一个身上有货的人,怎么就突然走到了事业的终点呢?
这么一想,我心里起了些变化。不同的场合,人会表现不同的面孔。这好像虚伪,但,其实每幅不同的面孔,都可能是真实的。都体现了这人本质的某面。而所有这些真实的面孔综合起来,才构成一个完整的人。
这么说来,在马总的身上,也许还有其他的一些面孔,我尚无缘见过。他身上还潜藏其他的可能。
既然如此,我真能认定,他已走到事业的终点?
我情不自禁地为他高兴,这让我愿意配合着他,把今天的茶喝好。把过程享受好,最重要。
等水烧开,我倒入茶壶。稍稍一泡,把热茶倾入茶海。提起茶海,倒入两个闻香杯。
马总取了两个品茗杯,分扣在闻香杯上,配合得默契。
等了一小会,我请他先取一个闻香杯。他把杯举到鼻前,闻着茶香,好像深深地陶醉。
我也跟着闻香。
他再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我注意到,他是分做三口,慢慢地喝下。
他的一举一动,极合乎某种我所不知的规矩,很有仪式感。
我愈发受了他的影响,也用一种自以为庄重的节奏,慢慢品茶。
茶的味道好,而且因为遵循了某种形式,就更显神圣。
我俩喝了好几泡,直到泡出来的茶水不复最初的金黄。但每喝一泡,我俩都遵从相同的程序。越喝,越显庄严。
我俩几乎不交谈,眼睛都盯着茶具,始终像在思考。
这一切,让我觉得,我俩都像要从品茶的过程中琢磨出一个大道理,得出一个大结论。
终于,我被这种形式折磨得有些累了。想必他也差不多。我们彼此都有默契的笑了笑,这就结束了。
我帮着收拾好茶具,告辞出来。
晚上回到家,我还回想白天和马总喝茶的过程,越想越有滋味。
我像重新找到了一种什么力量,但不是很确定。
看了一阵电视,听见门铃响。
我以为是裴梨屏,心里突然一痒,有种热望,不可遏止地从小腹冒起。
但随即想到,她有钥匙的,不至于要按铃。
门铃一直响,我有些犯疑,慢慢站起来,轻轻走到门边,隔着猫眼瞧。
外边竟站着郭可扬。
我既意外,又纳闷。这么晚,他来干什么?而且连电话都不先打一下。万一我不在家,他岂不白跑一趟?做事这么冒失。
让他进了门,没说几句话,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要我泡茶。
“就喝上回的黑茶吧,味道不错。”
听到茶这个字,让我有些好笑,稍稍冲淡了一些对他不告而来的厌烦。
保温壶里还有热水,我给他泡了一杯,把剩下的半盒茶丢给他,“你爱喝,拿去吧。”
他拿着,在手上抛了抛,“这是对我的感谢吗?”
我一愣。
他笑了,“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你今儿可真得好好感谢我。”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慢悠悠拿出一个大信封,很随意地递过来,“接收证明什么的,都在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