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票的事,是因为有一回,”王浩说,“我打电话给你,需要你再补点儿资料,结果你不在。你们部门以前办这类发票,马总都安排的黄方安,所以我和他也熟,就让他转告你,请你尽快回我电话。他听说是发票的事,就问得细。我没在意,当时跟他解释了。”
我停下来,看着他。
“还有,你跟裴经理……我只是当做八卦,和他在食堂瞎聊过。可我就只跟他聊过,真的,当时完全是作八卦讲。”
八卦?他就只当是八卦才跟黄方安讲?我一点也不信。
我迟疑了好一会,“你都跟他说看,难道他就不能跟别人说啊?”
他也迟疑了。“这个……”
我冷笑了笑。
“但无论谁干的,总之不是我!”他大声说,“我不是怕和你打架才不认的,这种事,真不是我干的。你硬说是我,今后别人怎么看我啊?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
我觉得没必要再理他了。******,当八卦讲?以为我是小孩吗?
郭可扬给我回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了2012年的元月中旬。元旦前,我好几次给他电话,他都关了机。发短信给他,也没见回,像是销声匿迹了。
我向宁靖解释过。可是,同样的理由,说多了后,就像是谎言。因此接到郭可扬的电话时,我不禁有些激动。
当时我正在刷微博,满屏都是讨论ZJ高院对吴英集资诈骗案的判决。差不多还是六年前看过相关的报道。我以为这个女人早被判刑了,想不到她还在打官司。
有些媒体报道说她是骗子,也有说不是,吵得热闹。各路专家也纷纷表达观点。我以前不认为她是个骗子,可现在,有了郭可扬帮宁靖办户口这件事,什么一下子不见人了,问好几回都没个准信了,我就忽然觉得,跟这个吴英很像。这个吴英,肯定是骗子。
我道:“你死哪去了?还以为跟吴英一样被抓了。”
“谁是吴英?”
想不到他这么不关心时事,简直不像生意场中的人,我都怀疑他是怎么发的财。
“问你正事吧,户口怎么样了?”
近来,宁靖的来电越发殷勤,搞得我压力很大。我尤其听不得她笑,脆生生的,让我感觉自己像做了贼,被警察看穿了,可又不点破我,只是笑。
“不马上过年嘛,人家那单位的领导,休假,没办法签字。等过完年,肯定给你把字签了。”
我沉默着,没马上回答。
他说:“就这点儿破事,你吧,也不用发那么多短信。是人家姑娘还没跟你上床是怎么的?”
我可没心情开玩笑。想了想,问他年前能不能见个面。
他在电话那头想了想,说:“年底很忙的,可能真还是没时间了。”
我说:“也耽误不了多久,就见个面嘛。”
反复说了几次,他才答应了,和我约好了时间。
王浩的话就像野草,在我心口扎根,不经意间,每天长一点,长一点,日渐兴旺。我在办公室,与黄方安相对而坐,还像以前一样,聊聊集团的八卦,说说社会新闻,但我总觉得,自己不那么自然了。
有时,我真想问他,邮件是不是他发的。可我只能忍耐。
这种难熬的忍耐,让我天天像受刑。
我也不知道,黄方安是否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
有时,他在电脑前忙着,会突然抬头看我:“有事吗郝总?”
我说:“没啊。”
“哦。”他点点头,再看看我,“有事你说啊。”
除了简短的聊天,我不再和他长篇大论。
自从05年来到集团总部,和他共用一间办公室,称得上朝夕相处。除了父母,我没跟人单独处这么久。有时我也愧疚,觉得不该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怀疑他。人与人的信任,不该这么脆弱。经不得旁人的一句话,这算怎么回事呢?
不过,虽有这样的愧疚,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割除心中的那株野草。
除了这两件事,还有跟裴梨屏说过的辞职的想法。这个念头,也阴魂不散,难从脑中驱走。但真要付诸行动,我也有些犹豫。
按裴梨屏的说法,华信的工作很安稳。
她说得对。
不说别的,就说针对我的匿名邮件,眼看一个多月过去,集团居然没任何部门来过问我,到底邮件指责的事情是真是假。我没听说集团纪委是否启动了相关调查。这事,就像从未发生过,真难置信。
我也不知该找谁去还自己清白。我相信,背后为此对我指指点点的,一定很多。大家都在当八卦,可当面又没任何人,通过任何正规的渠道来调查我,这事,真邪乎。
当然我也细想过。这种局面,不独是对我。集团还有很多别的事,当时惊天动地,好像最后也波澜不惊了。
别说对我,就是对储董事长,网络上那么多汹汹言论,随着她一死,似乎也悄无声息了。
作为一个饭碗,华信确实够安稳的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要求什么。最多只是想,是不是太安稳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