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节点。似乎是从那次与裴梨屏、黄方安、宁靖吃过晚饭后，我就很少联系她了。
她也没有主动联系我。
彼此好像都忙起来了。
虽然同在一栋大厦，而且以前关系挺暧昧，但就是互不联系了。
此时看到短信，我才意识到，我和她好久没有互通音信了。但是也奇怪，以前常联系，然后忽然不联系，但我居然没有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
想一想，生活中的这种事还蛮多。发小，同学，朋友，某个亲戚，来往本来密切，但忽然哪天，就像半空里一刀切下，齐崭崭地断了音讯。生活也就这么继续走下去。
但现在轮到我和裴梨屏，虽然也似乎正常。可说实话，还让我有些意外。
她的短信是：“食堂的菜没胃口。出去吃点儿？”
为什么今天肯约我？
原因似乎简单。
我有些难过，但也感觉到一些温暖。
想了一会，我回了个“好”。
她很快回“一茶一坐”。
以前，隔三差五，我俩中午会约着出去换口味。
“一茶一坐”的距离其实不合适，因为和华信集团大厦隔着几条街。坐出租车来回不划算。走路来回又费时间。以前她不怎么愿去，今天却主动约在那儿。
我俩一前一后到，找了张两人位对面坐下。
她新剪了齐耳的短发，穿一套米色正装，很端庄。
眼含笑，不大和我对视，更多时候在看菜单，或者望服务员。
这就是那个我曾想弄上床的漂亮女人？有一刻我很怀疑。
她比我小一岁，而且据说，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
我刚调来集团总部的时候，去办公室的党群科办理党组织关系调入手续。
前后去了两回，但具体负责的同事都外出办事了。
第三回去，那个同事还是不在。我有些悻悻然，正准备走，裴梨屏主动从椅子上站起来，过来接待我。
她当时是党群科副科长，分管这事。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长相。眼睛大而亮，水汪汪的，一笑就像要漾出泉水。
她从工位上站起时，匀称的身材跃然入目，横看成岭侧成峰。我不敢与她对视。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俩的关系开始变得有些暧昧。
中午在食堂吃饭，有时会装作无意坐到一张餐桌，还要说一句，“食堂越来越挤”。
彼此都没明说，弄得欲迎还拒，挺邪乎的，并且好像双方都对这种状态乐此不疲。
直到上次开年中会，我终于采取行动。虽然因为受到了干扰，行动无果，不过似乎被我点破了什么，关系已经近了好几层。
可这种关系，眼看就戛然而止。好几个星期来，彼此不闻不问。由于以前只是玩暧昧，到了这一步，自然也不用向彼此交代。我甚至想过，我俩之间可能就是这么个结局了。
菜终于上来了，感觉等得太漫长了。可能是中午来吃饭的人挺多吧。
我饿了，埋头吃。能觉察到，每回她伸筷子都避着我。想到她曾主动亲过我的耳朵，我有些难过。
吃完一碗饭，我说：“饱了。你慢吃啊。”
她马上把筷子放下，一笑，“我也饱了。”
我说：“那……我们出去走走？这里太吵了。”
她看看外面，有些迟疑：“风太大……还是坐坐吧。”
彼此都笑了笑，好像我俩今天中午真只是约了一顿寻常的饭。
她找服务员来，要求加两听可乐，“要常温的啊，不要冰的。”
我问她：“最近很忙吧？”
她点点头。
我说：“忙什么呢？”
说到工作的话题，我俩自在多了。她的语调明快了很多，虽然先叹了一口气。
“唉，还是忙产品质量事故的那档子事呗。”
“还没完啊这事？”
“你以为啊。要不然，这么多天，嗯，你肯定很少见我中午来食堂吃饭了吧？”她笑了。
“哦。”我反应还算快，立刻笑了，“是啊，难怪。嗯，你可真让人……同情。”
“少来啊你。”她笑起来，脸上重现了些许从前的妩媚，口气也像在撒娇了。
“写了好多报告啊我这段时间，给国资委，给商务部，给行业协会。”
“是嘛，那可费工夫了。”
“谁说不是呢。天天敲电脑，手指头都抻不直了。白董事长好重视的，差不多天天有指示。冯总就天天落实，以身作则，带我们加班。另外呢，我们还得接待上头来的检查组。这几个星期，我们办公室的人全部累死了。真的，几乎没一个活口了感觉。”
我俩都适时地哈哈笑起来。
服务员把可乐端过来了，我俩都打开盖，慢慢喝。
“还是加冰的好喝。”她说。我点头说：“对啊。天冷也得喝冰的才行。要不换两罐。”她摇头，“别了别了。先喝着。”
“上头还派了检查组来啊？”这事，我真一点没听说。
她点头，小声说：“小规模的，公安部也派了人参加。保密的。”
我会意地点头。
“检查组专门去了储董事长出事的现场。除了储董事长的司机，不让我们派任何人一起去。”
“警察也参加了，为什么？”我有些惊讶。
她赶紧眨眼，示意我别大声。她的神态，又恢复到从前和我在一起的样子了。
如果她这几个星期真是那么忙，那么不联系我，也就情有可原了。我的心情忽然开朗了好多。
“这事，千万别告诉人。”她小声补充。
我点头，“不会的。”
“你呢？”她问，“忙什么？电话也不给我一个？”
她这话接得很自然，让我都有点脸红了，感觉自己真应该很不好意思似的。
我笑道：“也是为了这件事，这阵子基本没在公司呆过。脚不点地，跟马总跑媒体，到处烧香拜佛，求记者们别东写西写。”我强调：“真的很忙。”
说了一阵工作，气氛终于自然了。也许，只有从聊工作入手，才能让我俩恢复常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