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戚思远的指点,继续打下去。
他的手机响,拿出来看了看,说:“胡行长。”
他接完电话,对我笑道:“郝总继续练。将来咱们一起下场打。”匆忙走了。
我就继续练。读大学时,我是系里排球队的主力,自认有些运动的天赋,体会着戚思远的八字真言,慢慢找到感觉,越打越来劲。
打了一个小时,觉出左手虎口疼,一看磨破了皮,这才罢休。
郭可扬喊我去洗澡。洗好后,换上干净浴袍,再去泡温泉。从更衣室里的一个地下通道,直接通往一个巨大的人工温室。高高大大的柱子,撑起一大片遮阳玻璃。温室里头遍插着各色的热带植物,还修了假山凉亭。
在绿植与假山凉亭之间,分布着一个一个的小温泉池子。池旁立着牌子,写了五花八门的温泉水名。
郭可扬领着我,把各种池子都试了一次。
有处池子里有很多小鱼。我一进去躺下,鱼儿就蜂拥过来,好像是咬我的脚趾头,感觉痒痒的,酥酥的,特舒服。
我说:“可扬,我决定了,以后只要喊我打球,我随喊随到。”他笑了笑,说:“好啊,觉得好的话,下回接着来。”
泡完温泉,我们去球所的餐厅,吃了顿简单午餐,就一起去停车坪取车。
还没到停车的地方,前边开过来一辆朱砂红色的簇新宝马X6,轻巧停下,车窗降下来,原来开车的是戚思远。
我和郭可扬都很意外。戚思远笑着招呼:“郝总,郭总,你们走了啊?”
郭可扬点头,“胡行长呢?”
戚思远说:“打完球就走,温泉都顾不上泡,跟郝总一样,太忙了。”
我就笑。
郭可扬看看他的车,“又换了啊?上回见你不是这辆嘛。”
戚思远笑,“原来的还用着。”对我挥手,“郝总,有时间聚一次。今后咱就是朋友啦,下回打球,我喊你。”
我笑着点头。他按一下喇叭,极绵密的发动机声音再次响起,车子开走了。
郭可扬上了车,摇头说:“人比人,气死人。”
我看他唉声叹气,就笑,“你总比我强吧,气什么?我才要被气死。朝九晚五,一心忙工作,牺牲奉献,最后就是得个温饱,连打次高尔夫,都得靠你请。”
他笑一声,不接话。
我想,戚思远确实让人羡慕。但羡慕归羡慕,我也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混得跟他一样。
不说别的,只说车,我就买不起他那样的。
而且,即便有人脑袋进水,愿意白送我一辆,我也不见得敢开到华信去上班。
那么高调,领导和同事看了怎么说?
我想,我的行为轨迹,人生轨道,都已经固化了,不可能有什么大改变。
想一想,心里有些难过。
车子走了一阵,我问他:“这个戚总,什么来头?”
他看看我,笑一笑。“说出来你不信,原来就是一个秀水街摆地摊的,家里很穷的,也没什么靠山。”
我有些吃惊。
想了想,我说:“英雄出于草莽,看来从古到今就没变。越穷越想改变命运,就越能折腾。结果就还真折腾出来了。”
郭可扬说:“可不是。”
我说:“不像咱们这样的,从小吧,家里就知道逼着念书。成绩要是好一点,就被逼着按部就班的,高中,大学什么的,一路读。完了还给人一种错觉,觉得自个学习挺不错,挺牛逼。最后要是大学毕业还能找个稳当的单位上班,就全家人都高兴得不行,好像当了皇帝一样,有了大出息。”
郭可扬被我说得乐起来,大声说:“可不是!”
我说:“但最后呢,我们能得到什么?很可能,一辈子就是得个温饱。”
他点头说:“这是你今天说得最靠谱的一句话。”
我俩都笑。
我说:“我可是一大段话。”
他说:“就这个意思吧。”
他想了想,“你还记得吧,当年我在学校,卖贺卡、凉席什么的,当时就都是从他店里进的货。那时我跟他就认识了。”
我“哦”一声。以前读大学,郭可扬也爱折腾的。
郭可扬说:“当时戚思远还只是开小门面。结果,你说到现在才多久,也就十多年吧,人家混出来了,好几样生意在做,身家起码几个亿。”
我觉得郭可扬的半边脸都挤在一块了,就笑人:“看你,羡慕嫉妒恨!”
他也笑,“有时吧,我还真是气。******,我怎么就不能混成那样呢?”
“你能啊,怎么不能?”我大声说,“你不混得挺好嘛!”
“我好什么?”他很谦虚地笑了笑,“有时啊,我真他妈想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