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马蹄声由远及近,秦启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回到三步阁,秦启提着装人头的黑盒子走在万俟微和高陵俊前面,秦冽瘸着一条腿的跟在最后笑得如沐春风,圆满完成任务意味着不菲的赏金再向他们招手。
交了任务,万俟微心头还来不及得到一丝放松,夭蓝弑师,将按阁规处死的消息就如同晴天一个霹雳,炸的万俟微脑中一片空白,她短暂的发懵后,拔腿向死牢赶去。
偌大的死牢,又有重重看守,不可能一间一间寻找,情急之下,万俟微抓住一个看守就要逼问,却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高陵俊拦住,“你不要冲动。”
万俟微用力甩开高陵俊的手,愤怒的抬头瞪他。
“你是万俟微吧?”一个随从模样的少年走过来,手中握着一个锦囊,见万俟微应了声,便恭恭敬敬的递上锦囊,“我家主人请你到忠陵一叙,届时解开锦囊,自有救夭蓝的妙招。”
万俟微将信将疑的接过锦囊,“可否告知你家主人姓名?”
少年浅浅一笑,“仙及。”
这名字惊住了万俟微,竟然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仙及!
传说仙及外表清绝出尘,俊美如仙人,却以好色著称。他在江湖厮杀多年却容颜不变,十年蝉联天下第一美男的宝座,让人称奇。
而仙及最重要的身份,则是三步阁中棠溪头领,他的武功,已经达到了天级。
但是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万俟微只好道了句谢:“既然如此,我即刻去拜访你家主人。”
少年点点头,打量两人一眼,提醒道:“主人的意思是请万俟微一人前往。”
二人告别少年,一同前去忠陵。
忠陵是三步阁用于埋葬尽忠而死的杀手的地方,万俟微不明白仙及为什么会约在这样的地方见面,高陵俊跟到忠陵门口止步,目光扫过忠陵里的环境最后落回万俟微的身上,对她的背影说道:“情况如有变,往这里走。”
万俟微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脚步,回头望了高陵俊一眼,没说什么便继续走进去了。
穿过高大的石门,引入眼帘的是一派凄清寂静的景象,宽阔的沙地上整齐排布着通往各个角落的小路,石碑林立,与三步阁顶的萤石辉映。不远处静立着一男子,白衣款款,墨发如瀑,手执一玉笛。
想必那就是仙及了,万俟微向其走近,他那玉琢般的侧脸愈发清晰,一双眼像极了深海,令人沉溺其中,就连呼吸的起伏,都能让人联想到海浪在皎洁的月华里温柔的一层层涌起。
笛口贴近了他微启的唇畔,仙及闭上那双蛊惑人心的眼,专心的开始吹奏,随着突兀而又尖细的笛声骤然响起,万俟微整个人都醒了,紧接着仙及沉醉自己的曲子里,那时而尖锐,如杀猪般惨叫,时而如低沉,如老汉断气,毫无规律毫不讲究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笛声传遍了整个忠陵……
此曲单用难听已经无法形容,它的绵长反复让常人抓耳挠腮拔头发都无法忍受。
一曲终,仙及对万俟微面露歉意的微笑。
万俟微道了句前辈,注意到仙及面前的石碑上,刻得是司徒玉葵的名字。
“我根本不通音律,是她说什么她若是先死,请我在她坟前吹奏一曲。”仙及把玉笛收好,摇摇头,露出俊美的笑,“女人就是麻烦。”
“没想到两位前辈还有这样的约定。”万俟微心中忐忑,他们若是私交甚好,仙及又怎么会愿意帮夭蓝呢。
“呵,没什么约定,不熟,几面之缘。”仙及满不在乎的回答着,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万俟微,“倒是你那个叫夭蓝的朋友实在是了不得,摄魂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能把摄魂的头领给杀了。”
“这算天赋异禀么?”
“她是司徒玉葵的徒弟才会使其放松警惕,自然不算。”
听到这里,万俟微赶紧弯下腰请求仙及,“夭蓝性命危在旦夕,求前辈指条明路,万俟微哪怕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前辈!”
仙及意味深长的笑了,修长的手指抬起万俟微低着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这双情意绵绵眼,“那条明路,就在你的身上啊……”
“你!”万俟微一把打掉他的手,气愤的退后两步,就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端倪,没想到果然遇到这么个趁人之危的人渣!
“啧啧啧……看你那个眼神,想歪了不是?”仙及故作无辜的摇摇头,“我说在你身上的意思啊,是你体内有万俟荣给你的玄冰珠,他又给你礼物又给你姓氏的,明显是有意让你当他的衣钵传人,但他又是阁主,总不能屈尊来跟你套近乎啊。”
看到万俟微愣住,仙及不无得意的凑过来继续说:“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老是往哪方面想?”
万俟微脸一红,“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去找阁主。”
仙及点点头,“见到阁主以后,就按我锦囊上的说的做。”
万俟微若有所思地走出忠陵时,高陵俊还在那里,“他怎么说?”高陵俊问。
“他让我去找阁主。”万俟微手里紧握着锦囊,抬头看了一眼高陵俊便看向别处,“我自己去就好了。”万俟微知道他在护着自己,也许是为了赎当年的罪,但是对于现在的万俟微来说,那些伤害,本就无法补救,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他做什么,都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有些正殿门口,万俟微站在巨大的门前显得十分渺小,她拿起手中的锦囊,这是救夭蓝唯一的机会。
于是,万俟微小心翼翼的解开锦囊,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赫然挺立着两个笔法苍劲气势逼人的大字。
叫
爹。
……
万俟微爆出一头青筋,直接把锦囊狠狠砸在地上,仙及你去死吧!
正殿是一如十年前的景象,龙柱威武,黑砖肃穆,鎏金围屏中端坐着正在低头查阅悬赏令的万俟荣。青铜金钉大门被徐徐打开,一个纤瘦的人影从一线光里缓缓走来。
“万俟微?你来做什么?”万俟荣抬起头的同时也搁下了笔。
只见万俟微继续向前走,在距离万俟荣还有十步的地方停住,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爹啊!”
声音所到之处仿佛都被凝固,殿中陷入长久的寂静。
“你,叫我什么?”万俟荣的声音很轻,却从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万俟微眼一闭心一横,仿佛有着视死如归的觉悟,“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