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喜宫中,羊脂白玉的屏风前,如今已贵为太后的秦未央,半夜被吵醒仍正雍容端庄的坐在锦塌上。
叶锦岚坐在她的对面。
“姑母,王丞相方才殁了。”
“哦,他病的也够久了,去了也好,不用再受这尘世的苦楚,倒是我们,还在这里熬着,连一件顺心的事情都没有。听说皇上把那人的女儿带回来了,还安置在她原来住过的宫殿?”
叶锦岚轻轻应了一声。
这时,有宫人过来上茶,看样子是刚刚提拔上来的,没有一点眼力,果然,太后刚刚端起茶杯便被烫了手,那滚烫的茶水便尽数烫在了那宫人的脸上,声响太大,叶锦岚趁太后不注意悄悄瞄了一眼,暗道可惜,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又悄悄低下了头。
门外的人听见了,一窝蜂涌了进来,全然不顾那被毁了容的丫头,在确认太后无事以后,边将那丫头拖了下去,看她声嘶力竭的喊,看来是保不住了。叶锦岚心想。
原本在这天气骤然变冷的夜里,一杯热茶是不碍事的,可偏偏碰上了太后火大,那茶自然就烫手了。
自己斗了十几年的仇人终于死了,自己的儿子却马不停蹄的将那仇人的女儿带进宫,偏偏那女人的娘亲还是自己的情敌,女人的嫉妒心与生俱来,更别说是如今高高在上、权势滔天的太后,她能不堵心么?
叶锦岚了然于心,这时,太后看了过来,叶锦岚忙担忧的问道:“太后可还好?”
秦未央只淡淡应了一声,看似寻常,明眼人却能看见那掩不住的细纹之下那不经意的欢喜,韶华易逝,芳颜异老,就算是贵为太后,却依然也像平常人一般,有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当年誉为第一美人的秦家嫡女,绝色姿容、才华出众,又有着长公主与辅国公公子这样背景显赫的人物做她的父母,自然眼高于顶、不可一世,有多少王公大臣、世族子弟,甚至还有领国的太子前来求娶,她都不放在眼里,却在偶然的一次宴席中,看到了正穿着月白长衫,在月夜下吟诗的王导,只觉得那人犹如仙人下凡,非凡人可比,心中定有沟壑,便铁了心要嫁他,可人家已经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总不能让秦家嫡女做人家的妾室,即使是平妻,当时的秦家也是不愿的,凭她的身份,做太子妃都是绰绰有余的,更别说当时的王导还什么都不是。于是,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
秦家不同意,王导也不想,心高气傲的秦家嫡女便带着对那个身份地位姿色均不如她的姐妹的涛涛恨意与不甘进了宫,成了先帝的妃子,一年之后生下了如今的皇帝。
再过了两年,皇帝选秀,那姐妹的同胞妹妹入了宫,被当时已是贵妃的秦未央看见了,她竟使了李代桃僵的把戏,硬生生拆散了当时因孝不能完婚的王导夫妇,苏氏含恨而终,可怜那襁褓中婴儿从此没了母亲,即便这样,秦未央还不肯原谅,王导这才恨上了她,十几年来,两人一直明争暗斗,在朝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奇怪的是,王导竟帮了那蛇蝎夫人的儿子,助他登上皇位。
叶锦岚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所幸,还有那几个木箱,这也是他最后决定收下那几个木箱的原因,他相信,这件事中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不知道那贱人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迷得男人放不下她。”
夜锦岚吓了一跳,只觉得女人的嫉妒心实在可怕,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清冷月光下那柔和美丽的侧脸来。
于是说道:“古有褒姒、妲己,迷惑君王,使得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可依臣看,凤阳公主既不是妖姬,陛下也比周幽王、商纣王他们贤明睿智,世人都说陛下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贤君,公主如今又有伤在身,陛下定是不忍见公主孤苦无依、流落在外,这才带回宫中的,姑母一定是多心了。”
秦未央不屑的“哼”了一声,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叹道:“都说君王无情,为何,司马家的人竟代代都出情痴,我倒宁愿景文多情,也好比现在,都已经三年了,还未有子嗣,换做他人,恐怕孩子都可以上街打酱油了。”
叶锦岚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在笑,想不到昔日最高贵优雅的秦家嫡女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词语,又怕迁怒到自己身上,只得腆着脸说道:“陛下还年轻。”
果然,秦未央接着又说:“我记得,你可比景文只小了几月,他至少还娶了几房妻妾,你呢,可有中意的姑娘?”
叶锦岚右眼青筋跳了3下,方才浅笑盈盈的说道:“姑母,您就饶了霍天吧,您又不是不知道,霍天不是不娶,只是还未有心仪的女子,若是那一天那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女子出现了,您的侄儿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一定带着她来见姑母,可好?”
那泼皮耍赖的模样,倒是把秦未央逗笑了,她好笑的说道:“一个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罢了罢了,我也困了,跪安吧!”
叶锦岚双手一摊,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缓缓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