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听见环佩叮当的泠泠声响。接着便听见谁尖细的喊了一声“平身”,我便被人群挤到了后面,我觉得有些好笑,倒是悦有些生气,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嘴里不停的小声抱怨。
我皱了皱眉,便假装摔倒,投进他的怀里,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句:“哥哥,小心。”悄悄摸了摸耳朵,我相信他会明白我的,果然,哥哥不再言语。
宴席开始后,便有不少人争先恐后的相继给太后皇上敬酒,我听见礼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然后,就听见爹爹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微臣恭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和哥哥亦说着相同的话语,然后,一起跪倒、行礼,一切是如此的顺其自然。
就等着皇上说一句“平身”,我便可以起身离开,然后,趁宴会举行的正热闹的时候,悄然退出,或许,就这么离开,也未可知。这么想着,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至少此时此刻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也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里与他有所交集。那么,就这样让我逃离吧,不被任何人发现的逃离,逃离这个从不属于我的舞台,让我从此归于平静,归于山林,这样其实也挺好。
胡思乱想间,耳边却突然传来皇上说了一句:“你是凤阳?可朕为何从未见过你?”
冷汗层层,后背有些发凉,我听见自己张嘴,却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是啊,皇室子弟,再怎么亲疏有别,也该是见过的,可我却从未出现在宫里,他自然不认得我,他又怎么可能认得我,眼眶突然间又湿润了几分。
皇上啊,你可还记得,那个你在渌水亭里百般讨好的姑娘,那个因为你轻描淡写一句话而家破人亡的我!
失魂落魄间,已经有人把我带回了座位,彼时我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份圣旨,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阳公主文良恭顺,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特封为凤阳公主,赐之金册。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此!”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便如预想的那般成了公主。我能感受到许多的目光在注视着我,他们一定很好奇,这么一个不曾有过功劳,也不曾参加过任何宴席的我,甚至连一副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便轻而易举的得到皇帝的恩宠,一跃成为了枝上的凤凰。我能想象得到他们的心思、好奇、妒忌、羡慕、疑惑。。。。。。
只有我知道,高处不胜寒,这泼天的富贵最容易迷乱世人的眼,人性的贪婪与欲望足以毁灭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我摸摸胸口,那里一片冰凉。我不禁扪心自问,妙玉啊妙玉,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人,最终还是不肯放过你,还有你的家人。
或许,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有他的无奈,而我亦有我的责任,我想要守护家人,仅此而已。
“皇上,你看,这是辅国公的孙女——锦绣,小时候你还见过的。”殿上的空气突然沉了下来,偌大的宫殿此时却静的可怕,是我的错觉么,总觉得这殿里的空气也冷了几分。
我冷冷一笑,这宫里的人果然都是心急的,宴席才刚刚开始,太后就已经如此按耐不住了么!
“哦,确实见过,只是与小时候变得不太一样了,朕有些认不出来了。”我认得那声音,只是与我记忆中的有些出入。
“女大十八变,皇帝认不出来也是自然的。”我听见太后这样说了一句,却又假装无意的提起:“听说你还会作诗,哀家年纪大了,就喜欢年轻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你们也是,跳舞的跳舞,画画的画画,别太拘谨了,皇上比你们也大不了几岁。”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突然热烈了起来,我甚至觉得周边的胭脂香粉,都突然香了几层。
最后,还是那个叫做锦绣的姑娘站了出来,说起话来温温婉婉的,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臣女不才,愿抚琴一曲,以此助兴。”
顷刻间,便有行云流水一般的风华从那玉洁的手指间溢出,如月前残雪,又恰似落花的随性,独有一番别致的情调。
“好,好,弹得好,朕最喜欢的便是这《寒鸦戏水》。”
太后自然高兴,又说了许多夸赞的话语,众人不免了然于心,纷纷恭维起两人来,我便趁着舞姬们纷纷上台献舞的时候,悄悄拉着紫陌和绮罗的袖子,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