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
沈若溪自出了翠烟阁后,便被芷寒郡主直接带到了郡主府,虽然她沿途一路质问,但芷寒郡主像是铁了心一般,未开一句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沈若溪蛾眉倒蹙,凤眼圆睁,两只纤纤柔荑正不断地敲着门板,带着火气道:“郡主,就算你要治我通海走私之罪,也应该将我送去衙门受审。郡主府一无羁押之权,二无审问之权,如今郡主将我软禁于此,难道郡主的眼中真的就没有王法二字吗?!”
这时,芷寒郡主负着双手从远处缓缓走来,她抬了抬门外的铜锁,微微笑道:“沈小姐莫要着急,等可以放你的时候本郡主自然会放你,现在安静点坐下来喝茶不是更好吗?”
“你……”沈若溪虽然心里极气,但无可奈何的她只好转身坐到了桌前,心中不断地非议着芷寒郡主。过了片刻,待心中的怒火渐渐退去后,沈若溪突然将目光停在了圆桌的茶水和糕点上,她神态一凝,呢喃自语道:“不对……若是郡主真要治我沈家通海走私之罪,又何必给我安排如此豪华的房间,还给我送来茶水和糕点,这郡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们两个,待会沈小姐若是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便替她弄来。”芷寒郡主叮嘱完看门的两个府兵后,便离开了别院。
“是,郡主。”
……
申时,皇宫大内,昭仁宫。
垫有金丝软枕的椅榻上,皇帝满脸享受的枕在李贤妃的腿上吃着葡萄,二人有说有笑,甚是开心。
这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公公从门外轻声走来,他手中捧着两本奏折,谄笑道:“皇上,这两份……”
“不看不看,没见朕正与爱妃说话吗?又是奏折,天天都是奏折,朕都快被烦死了。”皇帝瞪了刘公公一眼,没好气道。
作为大宁朝的开国之君,皇帝在建朝之初还是十分勤政的,当年曾自作诗道: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五犹拥被。
或许是年事已高,精力以不如以前充沛,近年来有许多事便不再亲历亲为。
刘公公吓得赶紧跪了下来,他微微抬头瞄了一眼,见皇上似乎并未生气,于是小声试探道:“是关于芷寒郡主的……”
“哦?芷寒?”皇帝眉头一皱,已达七十一岁高龄的他在李贤妃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沉声道:“拿给朕看看。”
服侍了皇上半辈子的刘公公如今也已白发苍苍,他撑地缓缓起身,恭敬地将奏折交给了皇上。
待皇帝看完这两份奏折后,眉头一舒,大笑道:“这个芷寒……”
李贤妃在身后给皇帝揉着肩,温和笑道:“皇上,芷寒郡主她怎么了?竟惹得皇上如此开心。”
“哈哈……”皇帝呵呵一笑,拍了一下李贤妃的娇手,摇头道:“也没什么。”
“唔……”皇帝转眼看向刘公公,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刘公公,传朕口谕。户部谢宸,不畏权势,敢言直谏,朕心甚慰,特升户部右侍郎,以示嘉勉。芷寒郡主,捍卫法政,替朕分忧,特赐珍珠十斛,绸缎百匹……至于沈家的丫头……就放了吧。”
……
半晚,郡主府内。
“传皇上口谕,芷寒郡主捍卫法政,替朕分忧,特赐珍珠十斛,绸缎百匹……”
“谢皇上隆恩。”芷寒郡主起身后,将一定银子塞给了传旨的公公,淡淡道:“幸苦曹公公了。”
“奴才替皇上办事,何来幸苦之言。”曹公公目不斜视,不留痕迹的将银子放入了袖口中,继续道:“郡主,皇上还说,沈家的那个丫头就放了吧。”
“芷寒知道了。”郡主的脸色明显阴了下来。
曹公公见郡主似乎有些不悦,手拟兰花的他小声道:“不过只是一个经商的低贱女子,郡主又何必与她较真。”
“公公说的有理,本郡主这便放了她。”芷寒郡主轻轻叹道。
曹公公掂了一下袖中的银两,估摸着应该有十两,心中甚喜,抬了下手,恭敬道:“皇上口谕已达,奴才便不打扰郡主了。”
“公公慢走。”
待曹公公离去后,芷寒郡主立刻来到了沈若溪的房外,吩咐两个看门的府兵:“把门打开。”
沈若溪听到门外有所动静,立刻起身走了过去,正好遇见开门而入的芷寒郡主。
郡主见沈若溪满脸怒容,往侧身一站,微微笑道:“今日多有得罪,沈小姐,你可以走了。”
沈若溪皱眉望了她一眼,心中多有疑惑,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恐母亲担忧,便只好拂袖而去。
待沈若溪走后,芷寒郡主缓缓关上了房门,独自走至桌边坐下,她看着眼前未动一筷的酒菜,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随后给自己斟上了一杯淡酒,一饮而尽。
烛光下,她痴痴的望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有些涣散,落寞的神情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此时的她,与之前英气逼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
入夜,沈府内。
自晚饭起,沈夫人的目光便时不时的望向门口,秀眉之间尽显担忧,有时候云青河一句话要说上两三遍她才能听全。
云青河哪能不清楚沈夫人在担忧什么,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个父母不担心自己的儿女呢?他叹了口气,安慰道:“沈伯母敬请宽心,我想那郡主应该不会为难沈小姐的。”
沈夫人闻言一愣,望着云青河的目光中充满疑惑,问道:“青河如何得知小女出了事?”
“因为当时晚辈正在现场。”云青河答道。
这下就令沈夫人更为不解了,因为宴请的名单女儿交给自己复验过,其中并没有写云青河的名字。
云青河似乎看出了沈夫人心中的疑惑,说道:“晚辈的请帖乃是周师伯给予的。”
“原来如此。”沈夫人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青河为何断定郡主不会为难小女呢?”
云青河抚着腰间的白玉,嘴角微微一扬:“第一,郡主此行带的是府兵而非官差,这就说明她早知道沈家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算交给衙门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所以她才会带上自家的府兵亲自抓人。”
其次,郡主带沈小姐走的时候乃是将其请走的,而并非把她当作犯人抓走。若郡主真要告沈家通海走私,反正已经是得罪你们沈家了,也不在乎得罪的彻底一点。既然郡主没对沈小姐动粗,这说明她对沈小姐其实并无恶意。
其三,虽然大宁律中明确指出不允许私下里通商海运,但近年来,随着沿海地区走私贩卖之事日益增多,早已是大家心照不宣之事。而如今郡主如此大张旗鼓的冲进翠烟阁抓人,想必京中的权贵已经人尽皆知,纵然郡主此举能够获得皇上的赞许,但也不过是赏赐一些物件和口头嘉奖几句罢了。若单单只是想要获得皇上的赞许,而得罪一大片权臣,我想这个郡主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但事实上她都不是。
依晚生所见,这位郡主今日闹这么一出,纯粹是做给一些人看的,她并非针对通海走私,也并非针对你们沈家,可以是王家,也可以是孙家,只是你们沈家时运不济,正好给赶上了。至于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晚辈就猜不出来了。”
沈夫人吃惊的望着云青河,她没想到他刚刚入京不久,便能将此事分析的如此有理,这份心思绝非一般……
经过云青河一番解说,沈夫人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笑道:“那伯母就借你吉言了。”
云青河本想着陪沈夫人一起等她的女儿回来,只是此时窗外的皓月已经悄悄升起,暗道天色已晚的他只好起身给沈夫人行礼,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上了年头的金边红帖,郑重道:“沈伯母,其实晚辈今日是为了和沈小姐的婚约而来。”
沈夫人盯着云青河手中的红帖,顿时瞳孔一缩,心中暗道: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