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宁王府观海阁大殿和赵家梅园内发生的事,周宁无法知道。他更是无法知道,这次诗会之后,江宁文坛居然也有了他一席之地。
此时,周宁坐在酒肆内喝着酒,吃着菜,对面坐着的是三叔周通。周宁用得小酒杯,那周通居然用起了大腕,真是好酒量。
周宁坐着倾听,三叔周通边喝边说着这些年遭遇的事情。
这周通当年在小集镇上算是一霸,打架斗殴,纠集了不少的泼皮。但他为人仗义,倒是有点任侠好义之风,特别爱听戏文说书中的英雄好汉,尤其是瓦岗寨的秦琼之类。有一次在大街上为了救一个被富家恶少欺负的少女,而得罪了有钱人。虽然那个少女哭哭啼啼感谢不断,让周通豪气陡升,但是把富家恶少打的鼻歪口斜的惨状,所带来的后果不敢设想。紧接着官府抓人,周通得了手下泼皮报信,连夜就跑了。最后,官府不得已把周通的老父抓去打了板子,导致其冤死在牢狱之内。
过了几年,有一封家书送到了周宁的父亲周秀春手里,才知道这周通当了和尚,拜了什么明月禅师学武云云。又过了几年,那富家恶少满门被杀,就连那个致仕的县令也被割了头。这些都是周宁脑内模糊的记忆,现在听到周通细说,却是他所为,果真有任侠之风。
周通说他现在在南边混日子,有了落叶归根的心思,就回了江宁,恰巧打听到周宁的住处,就寻来了。
这周通虽然和尚打扮,但不是和尚。酒肉不忌,和普通人差不多。周宁好奇问为何这样打扮,却听到他说没钱了,可以去化缘,而且能省下不少麻烦事。
周宁听了这样的解释愕然,细想之下,确实和尚身份有着极大的欺骗性。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心中,都觉得和尚是好人。
正在这时,刚才报信的那个小厮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大冬天的一身汗,冷气一激,头上冒着白烟。
周宁好奇道:“什么事这么急?”
那小厮喘息着,说道;“姑,姑爷,老太爷找您回去。”
周宁讶道;“找我何事?”
那小厮擦了把汗,说道:“不知道。大老爷没有说,只是催促小的找您尽快回去。”
周宁心中不爽,难道不知道我正在和多年没联系的亲戚见面?周宁考虑片刻,暗叹一口气,说道;“你稍等会儿。”
小厮点头,站在一旁。周宁对着正看着自己的周通问道:“三叔可有歇脚的地方?”
周通弄不清什么事,回道;“暂时在城里的悦来客栈。”
周宁右手食指扣着桌面,思考片刻,又道:“赵府的老太爷寻我不知道何事,我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多久,实在对不住三叔。这里有一些银子,您先拿着,我的事办完之后,再去找您,最迟不过明天。”
周宁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看起来份量挺重,几乎是周宁攒的所有的私房钱。周宁想得很简单,自己占有了原来的“周宁”身体,自然要负担起他的一切。何况这个“三叔”很和自己的脾气。
周通客套一番,好像真得挺缺钱,接过了袋子,暗暗掂量着,大约十几两银子,心中不禁感动起来。在来找周宁之前,他是心里带着愤怒的,愤怒的是忘了祖宗,居然入赘赵家。可是一见到周宁本人,气就消了一半。如今看到周宁这样对待自己这个三叔,实在怨恨不起来了。
或许他真得有着难言之隐,周通心里默默道。
周宁和周通约定明日上午相见,周宁会去悦来客栈去找他,商量商量以后的事。约好之后,周宁付了酒钱,就道别离去。
周宁看到那小厮很是有责任心的样子,加快脚步地在前面领路。周宁问了他名字,才知道他叫古安。这姓氏倒是少见。
古安把周宁领到梅庐,就下去了。周宁深吸了一口气,冷空气夹杂着梅花香气,填满了肺部,刺激的精神一震。
接着,他踏步走了进去。
梅庐内立刻安静下来,纷纷侧目望来。嚼着肉片的刘胖子也停了下来,李瘦子眼睛有了亮光。老爷子微笑着看着,苏学士苏瑜有点按耐不住了,就连老岳父赵增也少有的露出了笑容。
这些人怎么回事?周宁仿佛觉得自己像是光屁股的猴子一般,被一些人类用眼睛肆意地蹂`躏着。他立刻打了个寒颤。
忽然,周宁听到了巨大屏风的另一处的女室内叽叽喳喳的私语声,又有几个美貌少女、少妇从屏风缝隙处偷望。
周宁觉得自己是不是身上有东西,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觉得奇丑的发髻,陷入了尴尬境地。
这时,老太爷活像大灰狼似得对着周宁招招手,嘴里说着:“来来来,过来——”周宁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让他们这样的对待自己。
周宁来到老太爷跟前,看到老太爷很满意地看着自己。而旁边的苏学士苏瑜似乎有话要说,却忍住的模样。
只见老太爷从怀里拿出那个木盒,缓缓打开,对着周宁说道:“经过诸位的一致评定,你那首诗得了头筹,这是梅花玉雕奖励。”
周宁这时才舒了口气,心中直叹运气,没想到在场的这些人的文学水平这么差,居然比不过这首诗。周宁欣然接住盒子,细细看了看,确实玉中精品,值得千金。
下面自然有一群马屁疯狂拍过来,差点把周宁闪的倒退百步。
周宁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收了奖品,他正要回到原来座位,就被一旁的苏学士拦了下来。
苏学士小声问道:“贤侄的诗词才华自然不必说,没想到在书道之上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周宁一愣,才明白他说什么,笑道:“苏伯父过奖。小侄在书道上只是略懂,略懂。”
苏学士又道:“不知师承何处?老夫从未见过。”
周宁有点不好回答,细想片刻,忽悠道:“小侄先年途径一处古庙,看到墙壁上有一段文字。意外发现其文字有异于当世书法,于是潜心观摩,如今才有小成而已。”
苏学士道:“哦?”显然他不相信。
周宁道:“此字体,小侄以其形命名为瘦金体。”
苏学士想了想,确实很贴切,笑道:“瘦金体,这名字取得妙。”
周宁与苏学士扯皮一番,才得以解脱,漫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周宁与苏学士的对话,都被老太爷和不少人看在眼里,由于声音较小,听清的只有老太爷。
周宁屁股刚坐下,旁边的刘胖子就附和过来,开始恭维。周宁没想到他也得了个第三名,实在讶异。
周宁在谈话中早已把这刘胖子底细套了出来。这刘胖子叫刘海,字百川,预示着“海纳百川”之意,倒是起的好名字。这刘胖子家里经营茶叶生意,算是江宁一代的茶叶大户,时常提供茶叶给赵家的各处酒楼。
周宁假意恭维道:“刘兄果然文采斐然。”
刘胖子笑道:“哪里比得了周兄。以后要多亲近亲近才对,有空找几个人搓几把麻将如何?周兄的麻将真是好东西。”
周宁无奈笑道;“自然,自然。”
而在这时候,宁王府大梅园诗会的诗作汇集成册,也送来了。这下小梅庐内的众人又活跃起来。这可是代表着江宁府文坛内最高水准的作品,不得不让众人欣喜,能否遇到传唱千古的名篇。
随着册子而来的还有梅庐诗作前三名的奖励。周宁很荣幸地又受到一群人的恭贺,他获得了一颗金豌豆。
接着又是一番诵读,然后由在座的人给予一一评论。
而在这个时候,周宁才明白那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警言,自从让人知道自己有两把刷子之后,在众人都评论完一首诗词之后,总有不少人眼光望来,想听听他的意见。
没有办法,周宁只好附和着他人的品论胡诌一番,没想到居然赢来了不少人的赞赏。这真真奇了怪了,莫非是名人效应?周宁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周宁陷入了无奈兼且无聊之中。他对于古人诗会的兴趣,也荡然无存。他看了看对面的女室,心想若是男女不隔开,或许会有趣的多。
周宁盯着对面,就看到晴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刘胖子淫`荡的小眼睛对着周宁眨眨,就很自觉地找其他人说话去了。
晴儿来到跟前,殷勤地为周宁斟满酒,笑道:“姑爷今日真真厉害,把小姐的风头都占了。”
周宁看着小丫头,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姑爷我厉害?”
晴儿眼神有了异样神采,假装气鼓鼓地道:“姑爷说什么就什么吧?婢子可不敢顶嘴。”
周宁被弄得心情愉快起来,从怀里拿出装着梅花玉雕的盒子,对着晴儿说道:“把这个送给你家小姐,就说我的心意。”
晴儿接过盒子,心里产生了莫名的嫉妒之意,低着头“嗯”一声,正要转身,却被周宁暗暗拉住了手。周宁把那颗金豌豆偷偷地放在了她的手心里。晴儿立刻脸红了,觉得手心里有一颗圆圆的东西,刹那心脏霍霍跳动,逃也是的跑了。
刘胖子一边和别人说这话,一边小眼睛斜视着,看到这样的场面,立刻内心充满了无尽的崇拜之意,心中直呼高人啊。他看到那个小丫鬟一走,立刻丢开李瘦子,转过头就仰慕地看着周宁,攀谈结交起来。
晴儿踩着小碎步,来到无人处,伸开小手,一看,眼睛一亮,不觉间芳心颤动,满心欢喜地看了远处的周宁一眼,把金豌豆好好藏在怀里,收拾好心情,进入了女室内。
赵玉致正在品味着宁王府送来的诗词,突然看到晴儿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脸红扑扑地走了过来。赵玉致看她的样子,应该有话要说。
晴儿小心翼翼地来到赵玉致跟前,附耳悄悄地说了周宁交待的事情,并把手里的放着梅花玉雕的盒子递了过去。
赵玉致心情复杂,正在一愣神之间,就被坐在一旁的苏媛媛抢了过去,打开一看,“呀”的一声惊叫起来。
这一下,立即吸引了众位女眷的注意力。不少人眼尖看到了那个盒子。赵玉致一副挫败的样子,看着自己这个好姐妹和好嫂子苏媛媛,陷入无语之中。
接下来,又要面对这些女人的调笑了。这周宁木头脑子,倒也学会讨好人了。赵玉致叹了一口气,心烦地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这不是梅花玉雕吗?”有人尖叫起来。
赵玉致心道:看吧,看吧,又来了。忍不住又大口喝了一杯,被小小地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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