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朝堂之上,又有人上奏为李安宁请功,说她短短数月不仅修好了河堤,安抚了灾民,而且将盛安县管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县令府邸做了灾民安置点,李大人自己却仍住在透风漏雨的房子里,当地及周边民众无不交口称赞。如今水患已除,臣请命让李大人调回京城,为国家社稷出谋划策。
皇帝暗笑,自己离开盛安县的时候就已经为李安宁修好了府邸,写这份奏折的人如果看到李安宁房间内的摆设,定不会是这番表功的言辞。说到底是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才有了这份奏折。可是两年期限未到,纵然他再想见到她,也不能任意妄为地将她调回,对盛安县百姓的允诺犹在耳边,他怎能失信于百姓,失信于天下?
心里有喜有忧,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但是这本奏折不是简单地送呈偏殿批阅,而是在大殿上宣读出来,皇上无论怎样都要有一番表态。当下,目光扫过殿下众人,当初微服私访盛安,知晓的并无几人,直到刘本道被斩,盛安县百姓对当今圣上交口称赞,消息传到京城,百官才明了皇上的行踪。表面是一如往常,暗地里朝廷坊间对李安宁的说辞更加猛烈。虽然后位稳固,新近又封了贤贵人,琴瑟和谐,鸾凤和鸣,百鸟朝凤,实际上,皇上的断袖之癖传言早已是人尽皆知,这份奏折不可谓不大胆。
皇上握有万人生杀大权,人人都忌惮。但是皇更怕众人面前被人出难题。此刻他正面临着这种局面。帝王权谋深不可测,毕竟是一人之力。而皇帝却要面对群臣的万种心思,做皇帝并不是一件轻省的工作。
李安宁治水有功,朕已经嘉奖。当日,皇上道,朕答应盛安县百姓让李大人继续留任,为期两年,如今时限未到,朕不可食言,失信于百姓。
皇上已经说得很清楚,还没到时间,李安宁不能回京城。
然而,这名官员不知趣。继续说道,李大人智谋过人,继续留任实在屈才,请皇上为国家大计考虑,调李大人回京。
纵然皇上再想见李安宁,也不会让步。况且他被此人咄咄逼人的态度惹怒了,便道,你的意思是要朕失信于天下?你的意思是这朝堂之上没有可堪重用之人了吗?
大殿上的静默非比寻常,连上书的官员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替自己辩解。其实,他猜对了帝王的心思,却没有把握对时机,如今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众人也都不理解他为何在这件事情上固执己见。
倒不是他受人唆使,谁都有脑子发热的时候,这仅仅是朝堂上一个并不常见的小插曲。众人从中看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皇帝,还算得上明君。
罢了,朕念你无大过,这件事不与追究,你且退下吧。退朝。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那些流言蜚语。皇上所幸李安宁迟钝,所以并不曾被传言伤害,同时也担心她的迟钝误了他的真心。
李安宁虽然治理好了水患,可以松口气,可是几年来盛安县遗留的问题很多,诉讼案件堆积如山。水患当前,这些案件没人提及。水患一除,原来的矛盾浮出水面,每天都有百姓来敲鼓申冤,请县令为他们做主。为了尽快处理完这些案件,李安宁秉烛夜审,案子却越来越多。原来,自从李安宁因功受赏后,竟有很多慕名前来观瞻其本人崇拜者。这些人看到李安宁办案神速,有理有据,加之她容貌出众,崇拜之外又加了爱慕,其中既有女子,也有男人。李安宁被传言渲染得神乎其神,如仙人下凡。盛安山之前便有神龙盘踞的传闻,如今更有了李安宁制服神龙,以神龙为坐骑的神话故事。百姓说得有板有眼,仿佛亲见。
那天晚上我在路上走着,忽然身后刮起一阵大风,我一回头,你们猜怎么着,咱们的县令大人骑在龙头上,双手紧紧抓住神龙的两个犄角,神龙瞪着两只拳头大的眼睛就从我身边嗖的一下飞过去,我赶紧跪下来磕头。一抬头,神龙和县令大人都不见了。神龙多快啊。众人听信服地点着头,脑海里想象着刚才那人所述的画面,各个脸上一片虔诚。仿佛神龙和他们的县令大人就在眼前。这件奇谈发生在一间茶馆里,客人中有一位素色衣袍,一直凝神听着众人的谈论,此刻他掷下一枚钱币,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他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过了一会儿,他便出现在县令府门前,衙役上前询问,他报上姓名“田照”让人进去通传。
田大人,李安宁亲自迎出来,躬身向他行礼,远道而来,未曾相迎,失礼失礼!
田照忙不迭还礼并上前一步,说着,在下顺路过来探望,李大人客气。
两人相携着向里面走去。
宾主落座,田照开门见山地说,李大人现在是盛安县的菩萨,茶馆里都在评说你的故事。
哦?下官惭愧。田大人请看,这案上的诉状都快将我埋没了。
田照呵呵一笑,摇头说道,在下听说有人为了一睹李大人风采,故意写了诉状,为的是更近得看清大人容貌。
竟有此事?在下愚钝,马上派人查明实情。
李大人深得民心,是好事啊。皇上定会感到欣慰。
可是百姓无事生非,无病呻吟,就是扰乱治安,占用、浪费朝廷资源。
错不在百姓,错在李大人!田照呵呵笑着,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在下惶恐。
好了,只要看到李大人,在下这趟差也算完成了。
大人方才说顺路?
确实顺路。田照一抱拳,道,谢李大人尽地主之谊,请在下喝茶。在下身负皇命,不便久留,告辞。
既如此,在下便不再挽留。
珍重!
珍重!
隔三差五总会有顺道的出使官员路经此地停留片刻,喝杯茶道句珍重后便离开。他们中有的李安宁之前便认识,有的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便要求他们出示腰牌或者皇上的手谕。这些陌生人无一例外都有皇上亲笔签署盖章的手谕。
此外,李安宁经常能收到三王爷的书信。有时三五天,有时月余,有时书信很短只有几十字,有时洋洋洒洒数百字,她从来不回信。一则信中无实际所指,她无从回复;二则,三王爷似乎很忙,不是游历,就是出使,她怕他不能第一时间收到信,落入他人之手,生出事端。好在三王爷似乎了解她的心思,从未责怪她不回信,也信件照旧一封封寄来。
白驹过隙,转眼已过两年春秋。不等大臣上奏,皇上在大殿下了一道口谕,召李安宁回京。
这天宝玥去给皇后请安,恰逢皇上也在那里,一家人享受着帝王家少有的天伦之乐。宝玥的调皮劲儿上来,问父皇每天在朝堂之上可有趣事发生。皇上端起茶杯喝茶,皇后道,你一个女儿家问朝堂之事做什么。皇上摆手道,不妨,想来平常人家是经常这样聊天叙天伦之乐的,皇后就不要扫兴了。
皇后道,皇上不要太惯着宝玥。
宝玥撅嘴道,母后又说扫兴的话,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悄悄话,就让父皇说说嘛。
皇后见皇上如此开心便屏退左右,专心地做一个听众。
皇上道,兵部有个官员一紧张说话就结巴,每次他开口说话,朝堂上都十分安静,他们都憋着不敢笑出来,右将军是心直口快肠子也直,竟然没憋住,放了个屁。这下子大臣个个都憋成了猪肝脸。
皇后和宝玥笑得喘不过气来,宝玥又问道,父皇当时笑了吗?
皇上道,皇家威严,父皇岂能不顾!
宝玥又问,大臣中父皇最喜欢谁?
皇后赶紧制止道,宝玥,不得无礼!
皇上沉默着低头喝起茶来,宝玥却说,女儿只是想知道朝中大臣里谁是可用之才。
皇后道,这个也不是你该关心的!
皇上摆摆手,誓要将慈父扮演到底,于是说道,能上得朝堂的,大都有可取之处。礼部的关贞、兵部的张书衡、右将军蔡丰都是我朝栋梁,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宝玥急急地问道,李大人呢,他如何?
皇后问道,哪个李大人?
宝玥脸一红,笑道,母后真是贵人多忘事。就是大理寺左寺丞李安宁李大人呀!
皇上眉头微皱又立即舒展开,这样还是没有逃过皇后的眼底,她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杯。
宝玥却无所察觉,继续说道,女儿只是对李大人好奇,长得白白净净的,比女人还清秀,做起事来倒像个真正的男子汉,有勇有谋雷厉风行,比朝中那些满脸络腮胡子的粗人强多了。
皇后道,你人在深宫怎么会了解他的勇谋?
宝玥道,针砭时弊,监造宫殿,治理水患,李大人现在可是全国的红人,妇孺皆知。
妇孺皆知?皇上心里一惊,两年过去了,街头巷尾仍有议论?
皇后轻笑一声,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恐怕只有你对她念念不忘。李大人离开京城这么久,谁还记得?偌大的京城每天都发生无数件新鲜事,你太高估了李安宁,也低估了坊间百姓。
皇上听闻此言,心结舒展,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过,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接着说道,若是李大人调回京城,那些坊间笑谈会不会卷土冲过来也未可知。
这些赞颂多多益善。宝玥拍手笑道。
虽然皇上的心情重又变得忐忑,看到宝玥天真快活的笑脸,受到感染,隐忧散去,期待渐渐堆积涌上心头。一切等那个人来了再做定夺吧。
皇后笑着说道,皇上,咱们的宝玥长大了。
朕记得杨明珠对他情有独钟……
皇上所言极是,皇后看了一眼突然变得沉默的宝玥,接着说道,为了他才出宫去的。
这是宝玥最不愿提及的,微妙的关系就像一道伤疤,刺眼丑陋,消不掉避不开。与其遮掩不如面对。一切尚无定论,她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许那是幸福,也许是万劫不复。
那又如何?两厢情愿才能终成眷属。明珠喜欢他,女儿也喜欢他,再有别人我也不怕。
宝玥,皇后嗔怪道,你这又是何苦?皇上,您也劝劝咱们的宝玥,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皇上,张太英走了进来,给三位主子行礼毕,道,三王爷求见。
皇上摆手让他下去,对皇后和宝玥道,你们退下吧。
这时三王爷走进来,看到二人要走,便道,臣弟又打扰了皇兄的天伦之乐。
奇怪了,依你的性子说不出来这话,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皇上说着玩笑话,气氛马上好起来。
宝玥见过三皇叔。
宝玥,三王爷招手唤她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红丝线编结而成的小物件。这个叫做“桃花节”,是女孩巧手编织好送给心上人佩戴的,既美观又表明心有所属。男子若接受佩戴此物,也表示有了意中人。三王爷笑道,民间的女孩子真是心思巧妙,不用只言片语,一个小小的桃花节,却表达了万语千言。
宝玥珍视地双手接过,放在眼前细细欣赏,红线的纹路交织穿插,就像热恋中的男女如胶似漆的甜蜜。这个真好玩,谢谢三叔。不过,宝玥歪着头问道,三叔这个是哪个女子编织的?皇婶知道吗?
这个……你这个鬼丫头。三王爷说道,因是新近流行的小玩意儿,京城各处的摊贩上很多兜售的。皇叔特意买来送你的。
宝玥端详着手中的桃花节,心中涌上一股甜蜜的情绪,仿佛吃下一口蜜饯,嘴里、肠胃里都甜丝丝的。
宝玥,皇后看她盯着桃花节满眼含笑,定是想到了什么,便唤她一声,接着说道,走吧。两人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三王爷目送她们离去之后才道,今日特意找皇兄对弈,如何?
三弟如此好兴致,朕不想辜负。皇上说着先行一步走向棋盘,展开对弈的架势,三王爷跟了过去。两人棋艺相当,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朕召李安宁回京,还没有想好给他安排什么职务,三弟有何建议?
三王爷落子的手迟疑了一下,悬在半空中,道,这个嘛,容臣弟思量思量。李安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是太年轻。官衔大了对他是负担,小了便是屈才。真是难办啊。说着这话,心有所动,他悄悄改变了落子位置,棋局一下子明朗起来。
皇上道,朕就不客气了。
臣弟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三王爷躬身行礼,向着皇上说道。
不要总流连于坊间民巷,朕不比从前,太子根基太浅,将来他还要仰仗你这位皇叔辅佐。朕知道你的本事,父皇当日废太子立新储,三弟也是父皇属意之人。
此言差矣。皇兄敏而好学,慧名远播,礼贤下士,早已是众望所归……
皇上笑着打断他,三弟莫要紧张,你与朕乃同胞兄弟,朕从来没有介意过。只不想你一腔才华被埋没。
皇兄过誉,臣弟碌碌无能之辈。
啪的一声脆响,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皇上在内,手掌拍到棋盘上竟然有如此大的回响,发脾气的人反而不好意思了。虽然是自己的亲弟弟,可他毕竟是皇上,怎能先低下头来向他道歉。
臣弟知错,皇兄恕罪。
皇权禁锢了最纯粹的亲情表达,皇上想要的并不是他如今看到的情形。他一句话不说,默默地看着他,想到了他们的从前,内心感到更加悲凉。所有人都怕他,不敢亲近他,他欢喜他们都跟着欢喜,不知真假;他生气,他们都自动远离,他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连一句玩笑话都说不得。
朕乏了,退下吧。
臣弟告退。
皇上走到贤贵人宫门外,停下脚步,沉思片刻,转出来又回了偏殿。这两年他常来此地寻求慰藉,愧疚感却日与俱增。
皇上……张太英在他身后劝慰道,既然都到门外了,不妨进去喝杯茶,贤贵人和别宫的娘娘不同。
哦?有何不同,说来听听。皇上停下脚步,侧身对着他。
皇上每次从贤贵人这里出来,都是满面春风,即使不留宿,小憩片刻也是心情大好。
原来如此,朕都未曾在意,这两年幸亏有她。皇上仰天长叹一声,道,正因为她与众不同,朕现在更不能进去,也不忍心。
张太英听不明白,总之,觉得皇上突然之间心事重重。
绿珠为李盈捧上一碗新茶,回禀道,贵人,皇上走到宫门外,又回了偏殿。
李盈喟然说道,皇上心里也苦啊。
贵人这么了解皇上,何不前去安慰一番。
皇上既然不想让人知道,我又怎能去揭他的伤疤呢?
绿珠若有所悟地点头说道,我懂了。
宝玥跪在地上,口中娇嗔地喊道,母后别生气了,原谅女儿吧。
本宫待你视如己出,亲自调教,平时看你乖巧伶俐,聪明懂事,怎么刚才……皇后深深叹口气,没有说下去。
宝玥道,母后,女儿有一事相求,请母后成全。女儿……女儿想嫁给李安宁大人。
皇后半卧榻上,听闻此言腾地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直视着她。你说什么?
女儿要嫁给李安宁。宝玥不惧的眼神令皇后心中一惊。这眼神多么熟悉,她自己也曾经这么执着过。历史果然没有太多花样,只是一代代重演。皇后重又半卧着,半晌后方才道,且不说那李安宁人品如何,你仅见过一面就要嫁给他,太过草率。本宫都不能同意,你父皇又怎会应允?
女儿已经了解过,李安宁大人为官清廉,自任盛安县令以来,施政有方,百姓爱戴,在朝官员都为他请功,父皇已经召他回京,加官进爵是早晚的事。但是女儿看重的是李大人的为官之道,希望能够助他造福百姓,为父皇分忧。
我朝不许女人参政,先皇和你父皇对后宫参政讳莫如深,你是女儿身,不该有如此抱负。
只听说过王爷、丞相、将军、太监篡位夺权,还从未见过后宫的女人能成大气候的。舍本逐末,忌惮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太可笑了。只要当权者知人善任,就能避免皇宫里的血雨腥风,国事大统自然能够平稳过渡。
你越发口无遮拦,竟敢妄议朝政。皇后语气淡淡的,仿佛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若被你父皇听见,该怪本宫管教不严了。母后问你别的话,万一李大人已有妻室,你还决意嫁他吗?
女儿甘愿做妾。
本宫都不知你已对他用情之深至此,还谈什么家国抱负,心存大志,却原来都是儿女情长。甘愿做妾?你怎么能够说得出口,你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历朝历代都对女子限制,不许干政,不许从商,难道连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都不许有吗?抱负、大志只是幻影,如今我能抓住的只有自己的幸福。我一定要争取。
你怎知他会给你幸福?
女儿不敢自称识人,却也辨得出忠奸优劣。难道母后不觉得李安宁非同常人吗?
他确实非同常人,本宫却不希望你和他牵扯在一起。他像一团谜,让人猜不到谜底。
女儿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对他着迷。不过,若说他的不同寻常,恐怕莫过于他的玉树临风之姿和旷世之才了。
皇后看着宝玥沉醉的样子,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徒劳无益,干脆闭口不言。她想到了自己,当初也是违背父母心愿出嫁,彼时情景仍历历在目,犹在昨日。想来,是爱女心切作祟,无论婚配对象是谁,父母都觉得是下嫁吧。
宝玥双臂交叠,头枕在上面窝在皇后怀里。皇后轻柔地抚着她的秀发,眼神里溢满慈爱——李安宁,也不失为一个令人满意的女婿。
母后,你在想什么?宝玥不知何时从臆想中回过神来,看到皇后出神地望着某处,不禁问道。
母后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我跟母后像吗?
皇后爱怜地看她一眼,突然问道,有些话知道你不爱听,本宫只想提醒你,你和杨明珠素来交好,她也喜欢李安宁,以她的脾气,定不会轻易放手让你遂意,你还是早做打算。若至反目成仇,之后的局面恐怕难以维系。毕竟以杨昭首辅大臣的身份,在朝廷上有些势力,你父皇还要靠他辅政。
女儿想,杨昭定然也听说了坊间传闻,会劝说杨明珠,再者这种事情毕竟还要两厢情愿。女儿相信自己能够博得李大人更多的好感。
皇后笑道,两厢情愿?好,母后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莫要强求自己,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