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五十五年,七十万秦军惨遭赵楚魏三国联军痛击,兵败邯郸。消息传回秦王宫,昭王气血昏塞溘然仆地,垂危之际急命太监丁乙宣太子入宫听诏。
接了口谕,安国君不知是喜还是忧,差点没站稳。那丁乙驾前听用,自然是识得高低深浅的,忙不迭上前扶住即将成为新主子的老太子,一同进宫去了。
再说华阳夫人,捧了朝服出来不见丈夫,猜着宫里出了大事,立刻唤来心腹密语一番,打发去了吕府。
一场薄雪,暂时遮盖了咸阳的喧嚣。
吕府的车辇轹跞辚辚,停在了太子府前。吕不韦捷足先下,自车上搀出一个骨相佼然丰神俊逸的楚国贵胄来。
冠帻覆髻,黑色披风罩着一袭褐红暗花的楚袍,连脚下一双翘头楚靴也是匿了金色丝线———
如此靖嘉公子,除却异人又能是谁?
吕不韦心中一凛。刚才搀的那只手,竟然有些许凉津津的微汗。
“公子只管定心,一切有小人打点。”
“既穿了这身衣袍,我自有分寸。”异人道。
太子府内室,华阳夫人端坐塌上心里惴惴不安,手中的丝帕被她暗中绞得一团皱。良机迟来,王上一伸腿儿这大秦可就是安国君的了,坐上后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坐不坐得久,还得看异人的。
不只认养,还有最为关键的一道关口,立嫡。若是异人资质平平胸无大志,投靠她只为安身立命,岂不白费功夫?其余的二十几个庶子,哪个不盼着天上掉馅饼?母凭子贵,一旦被他们抢了嫡子之位,她这个正室也分分钟被打入冷宫,落得和异人生母夏姬一个下场。
不,决不能。失宠已久的夏姬早已不是威胁,即使异人不合她的心意,也是安国君的骨血,是她唯一的选择。
“夫人,公子和吕先生来了。”
心腹仆妇禀过华阳,示意吕不韦和异人进内室。
进得内室,异人卸去披风,一身楚服赫然在目。华阳久居秦国,见了楚服不由湿了眼睛。
“娘亲在上,请受儿臣一拜!”
异人跪地叩首,起落之间双泪在颊。那一声“娘亲”,叫得华阳坐不住了,急忙起身来扶异人。
“我儿回来了,我儿回来了!”
“儿臣不孝,让娘亲惦着记着,却不能侍奉在侧。。。。。。”
“回来就好,我儿知道体谅娘亲,也是没负了娘亲日夜苦盼!”
眼见“母子”欢喜相聚,吕不韦踏实了不少,上前作揖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有劳先生了,我与异人有些体己话要说,还请先生不要见怪才是。”华阳回礼道。
吕不韦知趣退下。
华阳立刻拉着异人进了里间。
“异人,娘知道是你懂事的,就明说了。从今日起,你须改名子楚,异人这个名字不可再用。”
异人迟疑道:“娘,这是为何?”
“娘是楚人,你是我楚人的儿子,叫子楚再好不过。”华阳冷面道。
“称呼而已,娘为何如此介怀?”
“你能背了亲娘认我做娘,我也应了,自然是你有你的打算,我有我的盘算。明人不说暗话,事关立嫡,你说我介不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