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城中贩夫走卒渐渐多了起来。
姬寻安跑跑停停,凭着昨晚的记忆寻找巴二爷家。几番努力,姬寻安终于有了清晰的印象,拔脚向城东跑去。
邯郸虽为赵都,却是各国协政通商必经之地,大道通衢商贾云集。巴二爷家有丹砂矿,所出丹砂要卖到各处,少不得要离开重峦叠嶂的巴郡,在中原找个落脚地。巴二爷看中邯郸的便利,因此在城中置了一处宅子。
巴二爷半商半贾,在邯郸居留的时间总是依生意而定,多则半年少则几日,这宅子也就置得一般,与赵国中等人家无异。
巴家院内,仆妇洒扫劳作。主人有客,仆人自然马虎不得。
穿过庭院,紧挨着帐房的一间内室,是巴二爷存放医书和药物所在。平日里,巴二爷也在这里处理一些紧急伤患。
内室另有小室,塌几一应俱全。
赵政睁开眼睛,一股淡淡的药草味涌入鼻腔。痛楚,伴着清醒袭来。萧谅等一班赵国宗室子弟围殴他和姬寻安的情形,仿佛就发生在他睁开眼睛之前。
这是哪里?赵政咬了咬牙欲起身。
起而不得,一只女子的手臂搭在他身上,不像母亲的衣服。赵政心下疑惑,转头望去,那女子还在熟睡中,看身量比自己大少许。
除了母亲,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和他离得如此近。她的鼻息,她的衣香,她的美,离得如此之近。
赵政有些窘,打算躺下装睡。
这女子正是覃清。昨夜不放心政公子伤势,怕他半夜醒来,覃清趁父亲和巴二爷就寝后溜了过来。后半夜寒气逼人,覃清将脚伸进赵政被子里,不想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还迷迷糊糊抱住了赵政。
覃清动了动,手臂碰到赵政伤处。赵政疼得暗叫一声,惊醒了覃清。
发现自己和政公子同塌而眠,覃清连忙起身。
“政公子醒了?”
姬寻安认出巴二爷家大门,急冲冲跑了进去,差点和一个出门的仆人撞到一起。姬寻安不敢耽搁,扔下一句“得罪得罪”便跑向院内。那仆人认出姬寻安是随覃令史父女一起来过的,也就由他去了。
“小女覃清,家父巴郡枳县令史覃藻。”
覃清浅施一礼。赵政呆了呆,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大约就是写覃清这样的女子。
“你是秦人?”赵政讶然。转念想起是覃家父女救了自己,覃清又曾为自己擦洗伤处,说不定早将他光屁股的模样尽收眼底,赵政有些尴尬。
“是。”覃清忍着笑,政公子窘起来和普通人家的顽童别无二致。“公子先歇着,我去叫人送些粥来。”
“公子!公子!”姬寻安几乎是撞门而入,直奔塌前跪了下来,急切地看着赵政。“公子你醒了?!你可醒了啊。。。。。。”
姬寻安喜极而泣。
“哭什么,我又没死。”赵政皱眉道。
姬寻安呜呜咽咽:“萧谅他们要打我,公子让他们打便是了,打够了他们自然会罢手。。。。。。公子何苦为小奴出头。。。。。。受他们欺负!”
“寻安,我饿了。”赵政平静地说。
在欺辱中长大的赵政,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他不想也不会对姬寻安说“以前都是你替我挡拳头”之类的话,脆弱,从来都不属于他。
即使有,他也不会让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