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秋拼命拉扯腰际绳索,可这修真界的宝物,又岂是他这等凡俗之人所能解开?
袁牧霄执住缚仙索一端,一抖长索,便将李慕秋拉至近前。他提起这具瘦小身躯,转身返回洞府之中。进得洞府,他随手一抛,“砰”然一声,将李慕秋重重摔在地上。
余势不衰,李慕秋又向前翻滚数周,方停顿下来,一连吐出数口逆血。他感觉五脏六腑内一片湿热,浑身痛苦扭曲,不断咳出鲜血。片刻后,他侧身蜷缩着身子,微弱地喘息。
袁牧霄手掌一摊,那缚仙索丝溜溜便收回手中。他俯视着李慕秋,便似望着一只蝼蚁,“我说过,你这天魂神体我要定了!”
李慕秋双目颓然,浑身已动弹不得,看来这回真的要在劫难逃!
他望着眼前那颗颗熟悉的石子,口鼻间溢出的鲜血,已将那颗石子染成殷红。他仿佛似见到老朋友般,内心生出些许亲切,心中默念道:“石子兄,你是来送我的么?这些血便便宜了你,快些喝吧!过了今日,只怕你再也喝不到我的血了。”
这一次,那颗坚硬石子显得与之前完全不同,它表现得不再贪婪,只是吸入少许血液,便不再动作。石子表面仍是殷红一片,任谁也看不出,它表面正生出一道道细小裂隙。
李慕秋却未注意到石子的不同,他略微翻身,仰躺在地。不期扯动脏腑内的疼痛,口中发出一声低沉呻吟。他双眼直直望着洞顶,不由想起了爹爹,心中顿时充满悲伤。
袁牧霄轻拍储物袋,便取出了一个玉葫。他拔出葫塞,往内注满无根之水,再将一粒醉魂丹投入其中。只轻摇片刻,那醉魂丹便彻底化开。
一时间,满室香气四溢,玉葫内皆已盛满紫红色的醉魂酿。
袁牧霄施施然来到李慕秋身侧,俯下身子,一手捏开嘴唇,强行灌入了一口醉魂酿。他想起那日被捏住嘴唇灌酒一幕,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意。
李慕秋仿如飘到云端,脏腑内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灼热。他感觉魂魄离体而出,不断往上飞升,往上飞升,仿似要升到九霄之巅。尚不及细细品味个中滋味,他便彻底失去意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袁牧霄不敢大意,他捏开李慕秋的嘴唇,细细检查一番,确认并无一丝醉魂酿含在他口中,方才彻底放心。李慕秋的元魂已彻底迷醉,此次夺舍还不十拿九稳?他不禁心头火热。
袁牧霄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双唇飞快开阖,催动法诀。约莫片刻,忽然一声暴喝:“元魂出窍,夺舍!”
只见一道白色光团,自袁牧霄百会穴缓缓升起,在其头顶不断凝聚,其色渐至乳白。随后便平缓飞掠,径直落向了李慕秋头顶。
“唳”,一声鸟鸣蓦然响起!
这道声音高亢清越,激起无数回声,在洞府内来回震荡。夹裹着穿金裂石般气势,震慑人心的力量,直入袁牧霄的元魂。
袁牧霄的元魂顿时僵在空中,动弹不得。
只见一只指节般大小的鸟儿,自李慕秋身上爬出,浑身湿濡。杏黄的喙,杏黄的爪,杏黄的羽毛,说不出的可爱。
它的身躯微微舒展,便将细小的羽翅完全张开。它微微扑扇翅膀,不断盘旋向上,缓缓飞起。原本细小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它愈变愈大,身子的色泽亦愈变愈深。待盘旋到洞顶之时,已化作一人大小。
那鸟儿与适才千差万别。背羽如墨似剑,腹羽如雪似锦;一目黝黑,一目赤红;双目间且生着一道金色细线,金光灿然;喙如鹰,爪如龙,幽光闪烁,森冷袭人;好不威风气概!
它扇扇翅羽,刮起巨大飓风,瞬间让洞府内飞砂走石,身躯疾如闪电,迫近了袁牧霄的元魂。“唳!”又是一声鸣叫,两目间那道金线缓缓分开,其内灿然闪烁,不可逼视。
居然是一只竖目!这只鸟儿竟然有三只眼睛!
那竖目与寻常眼睛绝不相同,分阴阳黑白二色,分外魅惑。一旦看入其中,便会目眩神迷,深深陷入其间。
竖目内射出一缕奇光,显化出阴阳图案,覆在袁牧霄的元魂之上。只一息,便将元魂扯入竖目中,消失不见。这神鸟果然非同小可!
之前,李慕秋一直以为那颗石子乃是宝物,耗费许多鲜血,那颗石子全然毫无反应。他哪里知道,这是一颗异禽之卵?李慕秋一直以自身血液浇灌,蕴养,却始终差了一线,未能使得这颗异卵孵化。哪知机缘巧合下,李慕秋被打成重伤,那颗异卵被他喷了几口鲜血,才将之彻底催生,适时救了自己一命。
当然,若是换作他人,便未必能够催生异禽之卵。要知李慕秋乃天魂之体,血脉中天生蕴藏元魂本源之力,故而能快速催生这般异禽。
鸟儿中间那道竖目已闭合如初。它身躯缓缓变小,片刻便又恢复如初。它在李慕秋身侧盘旋数周,随后落在李慕秋的发际,打了几个饱嗝,双目中露出慵懒神色。它倒伏在李慕秋的发间,细小的身子略微拱了拱,找了个舒适姿势,便深深睡去。
袁牧霄元魂既已被收,他的躯体顿时便似行尸走肉,不言不动,不喜不乐。只待三五载后,他经络中元气散尽,肉体便会彻底消亡。一代元婴期修士,如今惨遭不知其名的异鸟吞噬了元魂,彻底殒落在这荒山野地,怎不教人唏嘘?贪念果真害人不浅!
若非李慕秋一念之仁,袁牧霄又怎能伤了他?他又怎能保持一颗本心不失?
若非袁牧霄伤了他,他又怎能得知这异石的秘密?他又怎能逃出袁牧霄的掌控?
所以因果循环,自有其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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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一月匆匆而过!
李慕秋幽幽醒转。
醉魂酿果然神异非凡,不仅能够壮大元魂,而且能滋养躯体。醉魂一月,让李慕秋得到无穷好处。一月来,他粒米未进,却不见丝毫消瘦,并且面色愈加红润,正是拜此仙酿所赐。
他两眼略显迷茫。蓦然看见在一侧盘膝而坐的袁牧霄,顿时想起了什么,他匆匆站起身来,如火烧屁股般往外蹿去。当他一直逃到洞口,回首望去,却见袁牧霄依然立在原处。
两人已拉开些许距离,这让他心中稍安。
袁牧霄两眼紧闭,始终不言不语,直似未曾看见他般。他不由满脸疑惑,不是要夺舍的么?自己的便宜师父怎会任自己逃走?
“师......父......师......父......”他声音中有些颤抖,试探着喊道。袁牧霄仍然如旧,不言不动。他拾起一块石块猛然砸去,只见袁牧霄应声倒地。
“怎么回事?难道竟是死了么?”李慕秋暗暗思忖,心下感到不可思议。
“我摄了他的元魂,如今只剩下躯壳而已,与死无异!”一道稚气声音蓦然在李慕秋脑海中响起。
“谁,谁,你是谁?你怎知我心中所想?”李慕秋仓皇四顾,却一无所见!他的心紧紧提在胸口。
“我是啼魂,神兽啼魂。因为我吸收了你的血脉之力,已与你血脉相连,所以我能感知你的想法。”
李慕秋往地上望去,只见那石子已碎成数片,其内夹裹着几片金色蛋壳,已知此物乃是自蛋内孵化而出,不由心下稍定,说道:“啼魂,啼魂,你能现身一见么?”
话音未落,一道细小身影自李慕秋头顶飞起,缓缓落在他的手掌中。
他定睛一望,掌中的鸟儿浑身杏黄,煞是可爱,心中的担心、惧怕皆消失无踪。心下却不免暗自狐疑,这鸟儿能灭杀了袁牧霄么?他前后左右,细细打量这弱小的存在,愈发感到不可思议。
鸟儿感受到李慕秋心中的轻视,顿时双翅一展盘旋飞起,愈飞愈高,亦愈变愈大。片刻后,化作一人大小落在李慕前身前。只见眼前:
墨羽似箭矢,爪喙闪寒光,阴阳双生目,威临天地间。
“这般模样,可能入得你法眼?”啼魂向李慕秋示威。
李慕秋心下大惊,已自信了七八分,见其毫无相害之意,心下渐定,喏喏道:“你这般模样,太过丑陋,还是之前那般讨人喜欢!你还是变回去吧!”
鸟儿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怕便怕了,还百般狡辩!想不到你这般胆小!以后可别到处宣扬你认识我!”它倒也不为己甚,又缓缓化成原来的娇小模样。
李慕秋满脸讪讪然,被羞辱一二又算得了甚么?看着眼前杏黄的小鸟,总好过面对寒光闪闪的尖喙利爪。见识了啼魂的强大,他心中闪过一丝期冀,“啼魂,你能带我走出天荡山么?”
“那是自然,这区区天荡山,又怎能拦得住我?”啼魂不无得意地吹嘘。
李慕秋却不以为然,当即驳斥道:“即便以袁牧霄的修为,也差点殒落在天荡山中,你能行么?”
“以我感知,此山中比他强大的妖兽不下百数,他若是遇到其中之一,必死无疑!若是我,即便同时遇上所有妖兽,也决然不会殒落,因为我是一只神鸟,天生能压制它们。”啼魂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李慕秋看它舍我其谁的模样,暗自嘀咕道:“神鸟?神棍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