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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追杀

夜深,幕沉。隆冬里的宁州空气干燥阴冷,没有一丝星光的漆黑夜空中那轮明月显得幽冷清寒。

凛冽的北风刮在脸上如青锋割面,疼痛无比,脸庞上,是大片已经风干的红黑血污,口鼻中亦塞满了血块,让呼吸显得无比困难。束发的木簪子已经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凌乱的长发在夜风中胡乱的飞舞着,几缕沾染着鲜血的发丝却牢牢的贴在脸上。

冷,很冷,张玄从没想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感觉居然只是一个冷字。身上破败不堪的棉袍已经被鲜血浸满,撕破的布面在寒风面前形同虚设,即使在奔跑中自己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但这依然无法掩盖自己双手快要被冻僵的事实。

“追!”在这冷到极致的深夜里,面对呼啸的北风,一群用粗布蒙着脸的大汉依然手提着砍刀对自己紧追不舍,追赶声忽远忽近,那雪亮的刀影也在不远处泛着令人胆寒的幽芒。

此时的张玄心里砰砰直跳,对于这群追杀他的匪类他是无暇去思考缘由的,死亡的阴影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他只知道拼命地跑,因为,跑不掉,就得死!

张玄并不畏惧死亡,这样一个充满杀戮的世界并不是自己所想要的,即便是穿越,他也喜欢安稳的生活。

不过不畏惧死亡并不是喜欢找死。作为一名穿越者,他觉得,他不应该在这时就如此窝囊的丢掉性命。他似乎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和人,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追杀,如果不弄明白这些事,张玄觉得自己即便是死也会很不甘心。

穿越而不知因由,醒来而不知身在何处,知道自己的名字却又忘记了重要的事和人,便是要死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忆不起,我怎能现在就死?一定要活下来!

“小子,你跑不掉的,乖乖把脖子伸过来让爷爷我砍一刀,你去找你的阎王爷告状,我回去吃我的肉喝我的酒,大家都方便!”虽然蒙着脸逆风奔走,但那为首的大汉一声嘶吼依然清晰可闻。

去你妈的!张玄心里无比愤怒,但要活命,自己可没有时间陪着这莽汉打嘴炮,现在自己体能严重不足,再加天气寒冷,若不是因为活命的欲望够强,信念够坚定,自己早就在醒来时就被那些汉子砍成肉泥了,双腿一刹那剧烈的疼痛以及全身那微薄的热度让当时的自己根本就不想站起来,刚醒来的自己第一个念头就是躺下去,不想动,再也不想站起来。

看了看自己的那双手,苍白而修长,上面沾染着一些血渍,血渍之间还有些灰白的划痕。那双手明显小一号,少年人的手,不是自己的手,看来自己是穿越到别人的身上了。

宁州只是一个中等州,下辖区域较小,但可能是靠近陪都长安的原因,其府城宁县却沟深墙厚,城池面积颇为可观,除了纵横连接四门的天元大街和上津大街,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地势地形非常复杂。复杂的街道环境让张玄逃避追杀容易了许多,但也正是这斑驳交错的街道将张玄逼上了绝路。

张玄穿越到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世界,亦没有继承身体原主人的意识,这个古老的城池张玄一点都不熟悉。面对一大波壮汉的追杀,又冷又饿的自己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只能见缝插针的在细密的小巷间穿行。

然而,对于那些熟悉宁州街道的地痞悍匪来说,张玄的奔逃都是毫无意义的,这不,分出去堵截张玄的地痞还没准备好在哪个路口堵人,张玄却已经如寻死一般钻入了一个死胡同!

夜黑风高,寒霜般的月光透过高大的屋墙拉出长长的影子,张玄站在那条没有了去路的巷子中间喘着粗气,细密的汗珠仍未褪去,满面震惊和绝望,呵,看来我的穿越之旅就到此为止了呢。

“小子,看不出你清清瘦瘦的,还挺能跑啊,你跑啊,继续跑啊!”为首的大汉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言语间满含戏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为了女人,命都不要,哈哈哈哈。”

大汉说完,他身后的那些东倒西歪的手下亦是一片嗤笑,他们对张玄这类书生意气颇为不屑。张玄听着倒也明白了这些家伙为什么要杀他了,原来是争风吃醋啊!我去,我现在被追杀居然是因为这身体的前主人和人争女人!

“常听人说民间多侠士,草莽之间义士无数,方知我却是想错了,原来也都是些鸡鸣狗盗、蝇营狗苟之辈!”可能受身体原主人影响,张玄心中激愤,没想到出口就吊了一句书袋,说完张玄心中都有些羞惭,和这些地痞无赖扯这些有什么用啊?纯属是想扯淡还没扯到点子上。

“哈哈哈……兄弟们,早就知道这秀才酸,没想到这么酸!还侠士,还义士,他跟我们这些用拳头混饭吃的汉子说侠义!”为首大汉哈哈大笑,对张玄这酸书生满是鄙夷,“小子,捧爷爷没用,今晚你必须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是啊,大哥,不过这小子被他那当官的哥哥扫地出门后被秦公子家丁打断了双腿,现在却完好无损,倒是奇了!”

“咦,是啊,当时我看着他双腿被打断的,明明是折了,怎么现在活蹦乱跳的?”另一个蒙面人也是颇为惊讶。

“没什么好奇怪的,待会你们将他四肢打断便是,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恢复的!”为首大汉双手抱胸,仅露出的双眼微眯,严重泛着饿狼般的寒光。

听这些地痞七嘴八舌的交谈,张玄了解到了一些事,首先自己是个秀才,难怪刚才脱口而出一句酸话,然后自己因争风吃醋得罪了一个姓秦的公子,被哥哥赶出了家门,接着自己被打断了双腿,然后腿好了,却被追杀,这是一个何等卧槽的展开啊!

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要追杀自己了,如果现在死掉,倒也少了一份遗憾,只是,听这些地痞之言,自己想痛快的死,并不是那么容易啊,打断双腿双手,这是我一个穿越者的终局吗?我也太惨了吧?张玄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心中有气,胆怯倒是少了,勇气倍增,既然不让我痛快的死那我就要反抗,想让我死,你们也要付出代价!只是看着那些明晃晃的砍刀,张玄亦有些绝望。

没一点力气了,风冷得可怕,方才还想作最后一搏的自己忽然已经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真没想到我刚穿越过来就要死了,这是我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吧?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没有亲人,没人爱人,也没有友人,死又何妨,可是真的还想再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也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

“能告诉我,我为什么必须死么?”张玄凄然一笑,“这秦公子又是谁?”

“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也不知道秦公子是谁?”为首大汉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张玄。

全身的无力让张玄说话都有些使不上力气了,艰难的摇了摇头,满脸颓丧。

“大哥,难道这小子吐血过多,脑子吐坏了?”

“是啊,大哥,说起来这小子真不经打,就被两个家丁打断了腿,然后踹了几脚就吐血吐成那样,还以为死了,省得我们动手,想不到又活过来了,大冷天跑出来截他,真晦气!”

“小子,你忘记自己的事情了?”为首大汉单手握刀,挑着眉毛问道。

张玄依然没有说话,颓然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要死了,也让你做个明白鬼,我也算仁义了!”大汉大刀往地上一插,努力让自己显得有些豪气。

他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小子,你就是个缺心眼,太守之子也是你能得罪的?”

大约每个人都有好为人师的一面,特别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草莽有机会教育读书人时,那他的内心简直就激动的不能自已:“你说女人什么样的没有?偏喜欢颜家的姑娘,那是你能喜欢的吗?说实话,颜家姑娘的那个漂亮劲谁不喜欢?可是真的敢动的有几个?你就一个小小的曹参军的弟弟就敢伸手?还想英雄救美?我呸!”

若不是这大汉蒙着脸,张玄觉得他能喷自己一脸口水,他说的太激动了,便仿佛是一场盛大的演说,包括有些个小弟都有些跃跃欲试。

大概弄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张玄不禁有些汗颜,自己这身体的前主人还是个情种呢,为了英雄救美居然和太守的公子相抗,太守啊,在那个世界就是市委书记,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的这句身体曾今为了一个女人把市委书记的儿子给得罪了,然后市委书记还派人追杀自己!

虽然有些无奈,但却又有些佩服,至少,扪心自问,若遇上这样的事,自己可能做不到。

懒得听那粗犷的声音再聒噪,张玄慵懒地打断了大汉的演讲:“不用说了,送我上路吧。”

“怎么?不爱听?我还偏要说,你们这些酸书生不是看不起我们吗?你也有今天?”大汉说的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停,“你读书脑子读坏了,敢和我们秦公子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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