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如此大的动作,自然惊动了朝臣和各大王公勋戚,他们开始互通消息,相互商讨皇帝陛下查封粮店,是何用意,是真的要对世袭勋贵们动手,还是只是一时性起,才做出如此激进的大动作?。
当天傍晚,西长安街上的大时雍坊内的定国公府里的花厅之中,灯火通明,定国公徐允祯、成国公之子朱元臣,英国公之子张世泽,镇远侯顾肇迹,诚意伯刘孔昭,太康伯张国纪几人端坐高堂,正商议着如何面对眼下的局势,定国公徐允祯是中山武宁王徐达子定国忠愍公徐增寿后裔,到了他这一代,已是世受皇恩两百余年,到他这里已是第九代袭定国公爵了。虽说太祖朱元璋起,对付功臣的手段都非常明确,不是圈养起来,就是痛下杀手杀掉,当如今这些已经被圈养了几百年的公候伯子们,早已失去了当年祖先建功立业的时的血性,变成了一群贪腐无能的酒囊饭袋。
皇帝的如此大的手笔,实在是让很多勋贵们战战兢兢,内心中惴惴不安,难道皇上要学当年太祖爷的时候,开始拿勋贵们下手?可这对皇帝陛下又有什么好处呢,除去自己这些依靠皇权享受荣华富贵的公候伯子、皇亲国戚们,难道皇帝陛下就不怕今后再也没人为他效力吗。
厅中众人纷纷不解,成国公朱元臣一拍桌子道:“陛下这是要断我等生路啊,我等大明勋贵,先祖忠心为国效力,才换的这子孙世代富贵,难道陛下已经不顾咱们先祖的功绩和脸面,要对我等武臣勋贵下手不成?”。
成国公气愤不已,他的大发粮行,里面有十多石粮食,这一下子被抄了去,损失最少十几万两的银子,怎么能叫他不心疼。
这时太康伯张国纪放下茶盏,劝解道:“世子息怒,先在我们对陛下查封粮店一事,还知之甚少,陛下为何这么做,目的是什么,你我都不得而知,还是先请消消气,也许等到明天,陛下知道这些都是你我皇亲国戚的产业,随便申斥一番,便还回给各位也是说不定呢?”。太康伯张国纪乃是天启皇帝国丈,皇后张嫣之父,当年天启病危,魏阉勾结奉圣夫人客氏密谋造反,皇后张嫣就是利用自己在宫外的父亲,与王公勋贵们相互连通,才能粉碎客氏想要李代桃僵,利用已经怀孕的宫女来继承皇位。可以说,崇祯能够顺顺利利当上这个皇帝,都归这帮武臣勋贵们团结一致,将当时还是信王的朱由检推上皇位。崇祯知道这些人的功劳,登基之后也没亏待他们,该封赏的一概不少。只是大家实在不知道,为何皇帝陛下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转变了呢?。
英国公之子张世泽,清了清嗓子道:“我等在这坐困愁城也不是办法,还是明日递个折子觐见,问问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就结了”张世泽是第八代大明英国公张之极之子,年轻气盛,见这些人半天拿不出个主意,负气地道,其祖父张维贤曾参与了泰昌元年时的移宫案,护卫天启帝顺利登基,可为是功勋卓著。两代帝王的登基都有他们家的功劳,如何不叫他心高气傲呢。
大家争论了许久,这时老成的定国公徐允祯微微咳嗽一声,他看了一眼厅中的这些勋贵子侄,微微摇头叹息,想当年自己先祖,两代为老朱家打江山,如今却遇到个刚愎自用,刻薄寡恩的皇帝,这些勋贵对皇帝,总要比那些读书科举的文官要忠心的多,这老朱家的江山,没有这些勋贵武臣们镇着,还不翻了天去?他忍不住心中腹诽,手中轻轻转这茶盏,腹议良久之后,这才对众人悠悠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是,咱们武臣勋贵,世受国朝恩典,不管如何,只要陛下愿意,就算将你我统统卞为庶人,也无不可”他又看了大家一眼,见大家都有些诧异,继续道:“不过公道自在人心,有理走遍天下,若是我等犯了不赦的王法,自然无话可说,若是冤枉我等武臣勋贵,自然也是要去说理的,只是现下还不知陛下心思,我看还是世泽贤侄说的对,明天你们谁先递个折子上去,见见陛下,一来探探口风,二来求求情,也许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也不一定”老狐狸自己不去碰这个眉头,想让别人往上撞。
镇远侯顾肇迹,诚意伯刘孔昭也纷纷点头称是,“还是成国公言之有理,本该当如此行事”。
成国公端起茶碗,不再说话,开始喝起茶来,众人见谈的差不多了,便纷纷告辞离去。
承天门外的吏部衙门的厅堂里,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本衙门的属员,也有兵部、礼部等衙门的官员匆匆来此处商议对策,他们其中也有人,家里开了粮铺的,心中急的火烧火燎的,只想着快点弄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除了家奴们汇报,皇帝派出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将京师的粮店全部封了之外,还将各家粮店的掌柜伙计也一并拿了。除此之外,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于是众人纷纷四处打听起来,六部属吏部为首,自然要到吏部衙门来打听商议了。
也有那清苦的御史言官,平时就见不得那些世袭亲爵们耀武扬威,又因为他们的微薄俸禄,时常因为粮价高讫,而时常囊中羞涩,因此常常心中愤愤不平,此时见皇帝陛下拿那些大发国难才的无粮商人们是问,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纷纷称颂当今天子乃圣明之君。
大明门前的路上,一个穿着六品鹭鸶补服的中年官员,迈着长腿往吏部衙门跑去,“来了来了,”吏部大厅里有官员早就按耐不住,跑到衙门大门张望,此时见有人跑来,都呼喊出来,“右君可探听到什么消息”。
来人正是工科给事中傅朝佑,字右君,江西临川城北傅家村人。少时即勤奋好学,师事邹元标;善画竹石。万历四十年中解元,天启二年中进士,授中书舍人。崇祯三年参加“给事中”选拔考试,时值明朝收复清军所占的永平等地,他上疏陈述“善后七事”,被崇祯采纳,录为兵科给事中。四年八月,疏劾首辅周延儒有奸诈佞为之心,营救因诤言获罪的朝臣章正宸、庄鳌献而得罪了皇帝,调任工科给事中。
“快快快,来喝口水,顺顺气”一边吏科左侍郎谢升见傅朝佑气喘吁吁,命人端来一杯茶水,给累傅朝佑顺顺气,傅朝佑接过茶盏,对谢升道了声谢,便一饮而尽,喝完水,傅朝佑这才清清嗓子,说道:“已经探得的消息是,内阁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现在陛下已经回宫,定下明日大朝,几位阁老现在正在乾清宫觐见皇上呢”。
“那今日之事是如何发生的,可有什么消息?”有人焦急发问道。
吏部郎中杨一鹏摆摆手道:“先让右君慢慢说”。
“是下官鲁莽了”那人主动认错道。
这时傅朝佑有继续说道:“听得消息,陛下今早是先去了琉璃厂,然后又去了正阳门大街的鸿运斋”。
“陛下去琉璃厂做什么?”给事中刘昌又忍不住问道。
傅朝佑答道:“听说陛下要建什么玻璃厂”。
“玻璃又是何物?”
“别打叉,管他何物,如今正事要紧,你说说陛下是怎么跑到崇文门去的,如何会与那卖粮的纠葛起来,此事十分蹊跷?”户部侍郎周士朴呵斥打断傅朝佑叙事的人,他问道:“右君,可探听到陛下为何要查抄粮行吗?”
不等傅朝佑回答,吏部尚书这时候发话道:“好了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既然定下明日大朝,便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大家都不要在这里,暗自猜疑了,还是想想明日早朝,到时候该说什么才是”。
大家见尚书大人发话,都躬身应诺,告辞离去,吏部正堂里,最后只剩下吏部尚书李长庚和吏部左侍郎杨一鹏二人,杨一鹏对李长庚道:“部堂大人,看来这个年节是不能太平了”。
李长庚,字酉卿。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江西左、右布政使、山东巡抚、改右副都御史、顺天府尹、吏部尚书等。其人“不植党援”,臣心如水,刚直不阿,敢于直言。从崇祯元年起任工部尚书到崇祯五年改吏部尚书,一直看到朝廷局势一步一步糜烂,实在是痛心疾首。李长庚叹了口气,心中十分忧虑。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如今陛下又开始利用内侍,绕开文臣行事,如此下去,便又会造成权阉横行的局面,这恐怕非朝廷之福啊,他心中忍不住为今后的朝局担忧起来。
回宫之后,崇祯又一一布置各项事宜,第一道令;从明天起,施行粮食限购令,每人每次只限购十斤米粮,每天只能买一次。第二道令;从明天起,粮食连续降价七天,每天降价半成。如此百姓就会看到粮食一天比一天便宜,这样才不会造成百姓恐慌性购粮,每天都来排长长的队伍。第三道令;锦衣卫从明天起开始统计京师流民和乞丐的数量,统计时要分清男女,分年龄段,一岁至十岁为幼,十一岁至三十岁为青,三十一岁至四十五岁位壮,四十五岁以上为老,这些统统都要统计清楚,到时候崇祯要利用这些流民,幼小的进书院读书,青年身体好的当兵,十岁到十五岁为童子军,十五岁到三十岁为正军,三十岁到四十五岁的男性为劳动力,开展京师的建设工作。
所有十岁以上的女性,都集中起来,为庞大的军人和劳动力服务,她们可以生产衣服,鞋袜,提供煮饭、卫生等工作。
劳力从明年开始,先清理京师的卫生,首先清理路面、水沟、暗渠等工作;然后崇祯打算开个建筑公司,搞个房地产,利用这些人力,修房子卖。这样既可以养活这些可怜的百姓,又能发挥其自身的最低劳动力价值,三能增加这些流民的收入。可谓一举三得。不过这一切都还在计划当中。要等到过完年才能展开。
将这些繁杂的事情,交给曹化淳和骆养性等人,崇祯忙完发布命令之后,在乾清宫接见了内阁三大臣,内阁首辅温体仁和次辅王应熊、吴宗达三人。
此时已经傍晚,乾清宫里点起来火烛,照印出红色的光芒,将乾清宫点亮。崇祯坐在御座上,三个阁臣分别坐在崇祯赐的锦墩上,一脸的严肃。崇祯心中好笑,这些脸上看似古井不波,内心心乱如麻的帝国大臣,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忍得住,不得不说儒家的养气功夫实在是到家。
内阁首辅温体仁和王应熊、吴宗达,当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皇帝陛下居然一个人跑到宫外,不和内阁打声招呼,就弄出事来,这让内阁一时措手不及,被外面的官员弄的一问三不知,简直颜面尽失啊,这对内阁的权威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若是继续下去,内阁将来还有谁能信服?,三位内阁大臣十分担忧。所以急匆匆跑进宫来求见皇帝。
温体仁代表内阁,问了皇上今天发生的几个问题,崇祯都一一如实回答。最后崇祯情绪高亢地道:“朕御极以来,已有七载,然不管朕如何努力,却只看到朝廷一日比一日纷乱,甚至比魏阉当朝时还要败坏。如何会是这样,朕很不明白,难道朕打击魏阉错了吗,难道朕德行有亏吗。朕扪心自问,朕这些年来,和皇后勤俭持家,从不敢奢靡,为的只是不给国库增加负担,不忍浪费百姓的税负。朕如果这样做,也算德行有亏,那你们说说朕该当如何做,如何来当这个家”。
“微臣惶恐!”三人见崇祯如此自责,都纷纷跪地请罪。
崇祯也不叫他们起来,继续说道:“朕当年听信阁臣的意见,裁撤了各地税监,以为天下就会还朕一个太平盛世,就能中兴我大明江山社稷。可朕看见了什么,朝廷税负越来越少,国库越来越空虚,朕想要征些商税,大家都说朝廷不该与民争利,可你们兼并土地,侵吞国家税负,难道就不是与民争利吗。那些地主士绅,文官勋贵,这些人吃着国家的俸禄,享着国家的厚禄,却将本该属于国家的税负统统装进自己的腰包里,眼睁睁看着国库空虚,国家一步一步衰败下去而无动于衷。朝廷无钱养兵,就会无兵剿匪,难道他们就不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吗”。
“臣等有罪,请陛下责罚!”见皇上说的有些气急败坏,连暗喻国家将亡的话都说出了口,可见陛下心中是何等的愤怒,三人都大气不敢出,连忙磕头认错,连原本想好责问崇祯的话全都咽回到肚子里。
崇祯越说越气,他是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知道明末的惨况,女真建奴那是拿着屠刀,从北向南,一路留发不留头地砍过去,其死亡的人数,不亚于小日本的八年对中国的残忍屠杀。想到这些,如何不叫崇祯心痛呢,原本一直领先世界的老大帝国,倒了后现代,竟然成了西方的附庸,这怎么能叫人不气愤,怎么能不叫人惋惜呢。既然命运将自己扔在这里,自己为何不能改变历史,还炎黄子孙,华夏儿女一个朗朗乾坤呢。
崇祯吩咐三位内阁大学士,明天一定要帮自己在朝堂上分辩群臣,开始整顿朝纲,想办法开税源,练新兵,剿土匪、灭东掳等事宜。
等三人走了之后,崇祯一个人端坐在御座之上,在乾清宫细细思索着,内侍们都不敢打扰他,刚才见三位阁老都被训斥得大气不敢出,谁也不敢在这个时节去触霉头。
崇祯从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时间,他除了每天跑步锻炼身体,同后宫妃嫔们熟悉感情,几乎没有做过什么,现在一下子桶出这么大的事来,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群情汹涌的朝堂呢。崇祯陷入了长长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