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慕牧和一帮手下在办公室里一边吃着泡面,讨论着案情,宫藤坐在一边。
“宫藤,你晚上不吃饭吗?”慕牧喝了一口泡面里的汤,抬头问宫藤,“看不上我们这儿的泡面?”
“不是,暂时还不觉得饿。”宫藤头都没抬,手中握着一支精致的黑色水笔,笔尖停落在笔记本的一角,本子上已经写满了在旁人看来杂乱无章的字句以及各种交错纷乱的箭头。
根据吃饭前所进行的各项调查,现已明确了一些事情:李冰承认今天给了宁亚洲一包好烟,让他帮忙占位置,以前她也曾经这么干过。与李冰争吵的那个男人是大华集团的销售人员赵权,他之前曾经和李冰有过不愉快的合作经历,今天李冰与其争吵一方面是李冰蛮横的性格所致,一方面也是发泄当年的怒火。赵权今天出差在外地,有人可以证明,因此,他想报复的嫌疑暂时被排除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是报复,更应该杀的是李冰而非宁亚洲。
“宁亚洲当保安之前的工作是警察,治安大队的,因收受贿赂,利用职务之便包庇他人。后被开除。”汪非吃完了面,对着电脑中宁亚洲的电子档案说道。
“包庇他人?仅仅开除没有坐牢?”韩舒不解地问。
“他只是包庇了一个小偷,收受了小偷两百元钱,,所以没有给予过大的处罚。”
“队长,我发现在4点05分至4点20分进出停车场的车辆只有两辆,从停车场进入酒店的人只有一人。而且,这两辆车有一辆开进去以后过了5分钟又开出来了。”罗进揉了揉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睛,对慕牧说道。
“小罗,你赶紧吃饭,监控等会儿再看。”慕牧吩咐道。
“这就奇怪了。开进去的车5分钟后又开出来?”宫藤边说边思考着。
“能不能看清楚进入酒店的人是谁?”
“从监控看应该是其中一辆黑色本田的驾驶者,因为那个司机带了一顶帽子,包头的毛线帽,带一副眼镜,看脸型也是一致的国字脸。”
“根据车牌号找到车主!”慕牧下达指示。
“找到了,车主名叫孙茂亭,家庭住址登记为和悦东苑1幢3单元605。”贡波迅速地查找到了车主的信息。
“和悦东苑可是有名的高档小区啊。”
“但是,慕牧队长,监控里显示这个人从开车进入停车场,并没有经过事发地,他从另一边直接上了电梯。”
“现在看来,这个进出时间只差5分钟的车嫌疑最大,但是也不排除凶手事先潜入进来,一直伺机作案。罗进,你把时间范围调大,继续勘研监控视频。”慕牧说,“我们去找这个车主了解下情况。”
贡波快速地查阅这辆福克斯车主人的信息:“徐严达,男,34岁,祖籍北京,现在我市从事保险推销工作。家住石府巷28号5幢2单元203。”
“好,现在就出发。俊廷,你跟我走。”慕牧麻利地取了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和桌上的毡帽,大步流星走出门。宫藤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他走到贡波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贡波飞速敲击着键盘,帮宫藤查找他所需的资料。贡波已经来局里两年半了,学校里主攻计算机专业,他在刑侦科算是网警,他对于电脑的灵活运用的程度在整个公安局无人能及,他熟知各种网络运行的流程与通道,能迅速有效地查询到相关的信息。他几乎不用鼠标,在他看来,操作键盘比操作鼠标快速便捷多了。贡波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搞计算机的: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细黑全框眼镜,有些蓬乱的头发,加上看任何东西都要将脖子向前伸、时不时推下鼻梁上眼镜的忸怩姿态。一身码农的气质扑面而来。
“吴倩,浦西路38号3幢1单元103。”
“多谢!”宫藤拿上了笔记本,也风风火火地赶出了门。宫藤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知道慕牧很着急,期望他能协助自己尽早破案,另一方面,凶手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杀了人后还留了物品线索,说明这个来者不善、不好应付的对手。对于这种人,需要有足够的耐心。但是,不管怎么样,时间很宝贵,必须抓紧。
寒风中,慕牧和欧阳俊廷来到了徐严达的家,他家所在的是个年代久远的老式小区,路灯稀少,多数地方需要通过手机来进行照明,路面有升有降,时不时会被一两块破碎的路板磕绊。楼道的灯是坏的,从一楼到二楼的阶梯有些是不等高度的,不熟悉情况的容易摔倒。
“出入这么高档的酒店,怎么住在这么一个地方啊?”欧阳俊廷表示不可理解。
“咚咚咚。”慕牧敲门。
“谁啊?”房屋里传来一声警觉的回应。
“警察。”
过了好久,吱的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仔细看,是徐严达没错。眉毛和眼睛的距离较大,眼睑下垂,靠近左侧眉尖处还有一粒特别明显的小黑痣。在欧阳俊廷这样的帅哥看来,这张脸真是毫无可取之处。
“你们是?”
“我们是公安局刑侦科的,想向你了解点事。”慕牧说着,往里屋走去,徐严达招呼他们坐上沙发。客厅很小,只容纳了一张双人沙发和一张小圆桌以及两把塑料椅子。皮质沙发已经褪色破烂,坐垫过度凹陷,早已没有了型,桌子上堆满了饼干、饮料和零零散散的纸张。
“今天下午4点多钟,你在哪里?”
徐严达贼溜溜地转动着眼睛,回答:“我去了我朋友家。”
“能不能具体点,时间,地点,朋友名字。”
“下午4点半左右,东直大街,我那个朋友叫丁然。我们一直聊到6点多。”
“四点半之前你在哪里?我们有一份监控记录到你在四点十分左右进入了索菲酒店负一楼的停车场。”
听了这话,慕牧从徐严达突然闪烁了一下的眼神中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惊讶,“我,我没做什么,就是想去停车场办点事。”
“办事只要5分钟?还算上了停车场内部的行驶时间?”慕牧极度质疑,他希望徐严达能够说出更合理的理由,“什么事情能这么快办完?”
“我……我……我没有杀人。”徐严达说的吞吞吐吐,但最终的这句“没有杀人”慕牧听的很真切。
“你怎么知道杀人了?”慕牧问,“我们还没有向媒体公布呢。”
“徐先生,你知道什么麻烦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有什么困难我们警方会设法帮助你。”欧阳俊廷看出了徐严达的顾虑。
从案发现场来看,凶手是个异常沉着的人,而眼前这个徐严达支支吾吾,坐立不安,毫无城府,很明显不是杀人犯。但是他竟然知道杀人的事,说明他不是参与者也至少是知情人。
徐严达的脸憋得通红,右手搭在桌上,食指用力地抠着桌板,眼神左右晃动,看得出,他的内心此时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说,能说清楚吗?不说,警察不是吃素的,早晚会发现,到时候搞个知情不报的帽子口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冬天,屋里没有暖气,但是徐严达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液。
“我……我错了,为了贪小便宜,我不知道他竟然……竟然会杀人。”徐严达终于懊悔地说。
“不要急,你慢慢说。究竟什么情况?”慕牧心里松了口气,他感觉到真相就在这个徐严达的心中,现在只要让他把事实从口中说出来就好了。
徐严达拿起桌上的一个装有茶水满是茶垢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我是被人指使的。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男人,但是声音我听不出来是谁,他让我下午4点10分左右开车到达索菲酒店负一楼停车场,并且告诉我必须停在57号停车位,他说,到时候他会过来乘我的车离开,他说会当面支付我1000元钱。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管怎么样,不能走出汽车,不能与保安说话。”
“不能和保安说话?”
“是的。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但是心里想,不说话也无所谓。这个钱来得快,只要接个人,没什么不可以的。”徐严达又喝了一口水。
“后来呢?”
“我按照约好的时间到达了停车位。停车的位置刚巧面对着保安。奇怪的是从我一进来保安就一直盯着我的车,我以为是我的车太破旧,以至于高档酒店的保安要盯上。接着,待车停稳以后,他还是盯着我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也许是有些自卑吧。他慢慢朝我走来,嘴里说着什么,感觉他好像也有点怕我,他偻着背,侧着身,以防卫的姿势向我走来。接近我的时候,突然,从他后面上来一个人,那个人勒住他脖子就是一刀,那个血腥啊,当时我就吓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踩上油门就走,你们应该发现我出停车场的时候车子都没走成一直线吧?”
“那这个凶手没跟你一起离开?他也没给你钱?”
“没有,我说了,我当时直接跑了,哪里还管钱不钱的。万一那个人再给我一刀,怎么办?钱和命哪个重要我还是知道的。”
“那你看清楚那个人长相了吗?”慕牧急迫地问。
“没有,那个人从后面出现,有口罩、帽子,武装得严严实实,而且,那个时候我受了惊吓,根本没有时间去仔细看凶手的样子,只记得他肯定是个男的,身高比受害人高一点点,大概高3,4厘米吧。衣服是黑色的。”
慕牧有些失望,这些特点太大众了,没有一个可以作为跟踪的线索,现在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
回去的路上,欧阳俊廷边开车边自言自语:“凶手是怎么出来的?”
“对,这点我也有疑问,凶手没有乘徐严达的车离开,那他杀完人后一定还在停车场,至少呆了10分钟以上,罗进查过进出视频,那时候没有其它车离开过,也没有看见那个描述中的那个男人从电梯离开。”慕牧分析到这,立刻拨通了罗进的电话,“喂,罗进,你看视频的时候特别注意事件发生后的半个小时时间,看看是不是有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着黑色衣服,戴帽子,可能带有墨镜,故意躲避监视器的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