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萧平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除了江川,大家都向萧平靠近过去。
“我打过电话了,警察接到消息立马就出发了,到这里大概需要3个小时。”
萧平向大家汇报完情况便急匆匆地走向宫藤。
“如何,有没有进展?”
“萧平,”宫藤像是要讲出一个很难说出口的答案,“你相不相信一个弱女子会有勇气杀人?”
萧平看着宫藤严肃的表情:“我猜你已经找到证据了,是吗?”
“实际上,证据一直都在。”宫藤说的字正腔圆,“而且人证物证俱在。”说着,便起身。
宫藤瞄了一眼依旧靠在树干上的江川,没有出声,但是江川看出宫藤的意思,他默默地起身来到大家之中。
“我知道下面我要讲的话一定会再次触动甚至惊吓到你们,所以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我只需要沈琳在场。”
“什么?你还想说什么?江川都已经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能惊吓到我们?”宋宜泽觉得宫藤在故弄玄虚。
“我们都不走,我们都要听。”小兰迫切地想知道宫藤有什么要说。
宫藤没说什么,走到沈琳旁边,用质问的眼神看着沈琳,沈琳不知道宫藤想干什么。
“沈琳,你没什么需要向我们说明的吗?”宫藤问道。
“没有。”沈琳的声音小的如同蚊子的嗡响,眼神向下躲避,与宫藤的目光错开。
“好吧,既然你愿意不开口,那只好由我来代劳了。”宫藤说。
宫藤早已将他的推理告诉给萧平,因此,萧平完全掌握宫藤即将开始的解释过程,他在一旁配合着宫藤。
“请大家注意吴皓天倒地的姿势。他被杀后的肢体形态是这样的……”宫藤指着地上的吴皓天,“虽然我翻动过尸体,但我绝对是按原样摆回去的。你们可以查看我们拍的照片,萧平在我搬动尸体之前都用手机拍了清晰的照片。”宫藤与萧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说,“大家试想一下,一个人被杀以后,姿态会如此平整吗?从头到脚没有一丝扭曲。这正常吗?”
“那是凶手故意的?”宋宜泽说。
宫藤点点头,“我推测有人将他杀死以后,没有任由死者原先的样子倒地,而是基于某种原因,很认真地将他放平放好。不过,如果有人非要说这是死者自己在最后时刻自己调整的,那先不要着急。大家再来看他的背部。”宫藤说最后一句时,萧平几乎是同时将吴皓天的尸体翻转过来,“背部一处比较深的伤口是致命伤,吴皓天就是因为这里被戳了一下导致失血过多而死亡。”说到这儿,宫藤抬起头看了江川一眼,“如果按照江川所说,他趁吴皓天不备从后面刺中他,那按照常理,被袭击的人应该是向前扑到,而不是往后仰面倒下。”
江川动了动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是被宫藤止住了:“江川,你先别忙着解释,我想先把我的分析说完。”江川点了点头。
宫藤继续进行他的推理:“在吴皓天大腿下面有两对鞋印,这两对鞋印比周围其它鞋印都要清晰,周围的鞋印都被弄乱过,唯独这两对鞋印没被处理过,我想这是因为它们被吴皓天的身体遮住了,凶手慌乱之中没有注意到,只是把周围一些明显的痕迹处理了一下。而这两对鞋印,我做过比较,一对肯定是吴皓天的没错,大小我量过,跟吴皓天现在的鞋一样,但是另一双鞋的鞋印相比之下要小一些,应该是女生的鞋。”
“啊?”骆小圆惊叫起来,“你不会是说我们三个女生中的一个吧?”
“正是!”宫藤毫不避讳地说,“沈琳,你解释一下吧。”宫藤面向沈琳,眼神犀利。
“我?我……我……”沈琳无力辩解下去,沉默了……她的眼睛里晃动着点点泪光。
“人是我杀的!我再说一遍,人是我杀的!”
江川朝宫藤大吼,激动地破了音。他一把上前拽住宫藤的衣领,眼睛瞪得铜铃大,眼珠凸出,仿佛要挣脱出眼眶掉下来。这一举动吓得小兰和骆小圆都愣住了。萧平赶忙上去把江川的手从宫藤的衣领上掰开,双手稍加力气地把江川往后推,口中不停地劝江川冷静点一些。
“江川,你这样做不值得。你这是害她。”宫藤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他很平静对江川说,“你再怎么说,再怎么做,即使我不说,等会儿警察来了也自会查明真相,有些事,逃不掉的。”
“什么啊,宫藤,你的意思是沈琳是凶手?”宋宜泽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是的,凶手是女生。”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沈琳而不是小兰或者骆小圆呢?”宋宜泽咄咄逼人。
“因为那是两对鞋印,那两对鞋印是脚尖对脚尖,也就是说这鞋印的主人是面对面站着的,而且是紧紧挨着。还有一个细节,你们可以仔细看,那双小一些的脚印前部陷得略深,这说明什么?你们想,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说明那个女生当时微微踮起了脚。什么情况下会踮脚?拥抱……接吻……我更倾向于拥抱,女生在拥抱吴皓天的过程中从背后把他杀害。吴皓天临死前紧紧拽住了凶手的衣服,这可以从吴皓天紧握的拳头看出来。沈琳,你的衣角有些褶皱,我想就是那个时候被吴皓天拽住的结果吧,只要鉴定一下上面的皮屑,也许也能获得真相。”
“凶器是什么?”宋宜泽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的确,凶器是非常诡异的,因为沈琳身上肯定没带刀,而且伤口也直接说明了凶手不是用刀行凶。
“石片。尖锐的石片。我记得我们曾经路过一片石子区域,那里石子石片特别多。沈琳还被绊倒了,她绊倒以后说是要整理鞋子,然后让我们先走,我猜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挑了一块藏在身上。地上的石片形状多种多样,想找到一块能够杀死人的石片应该是轻而易举。”
“石片杀人?”
“对,仔细看的话,伤口上混合着少许泥土,应该是石片上的泥土在刺进去的时候沾染在上面的缘故。”宫藤解释道。
“那石片现在在哪?”
“我想已经被沈琳扔进那边的小溪里了。从这边到小溪那头,有一条比较浅的脚印,这个脚印是连串的,沈琳应该是杀了吴皓天以后走到小溪边把石片扔了进去吧……”
听到这里,沈琳再也止不住了,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她一抽一泣,哭得叫人心疼。
江川一瘸一拐地走到沈琳身边,一把搂住了她,轻轻地摇晃:“你好傻啊,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琳转过身一下扑进了江川的怀里:“你才是那个傻瓜吧。为什么要承认?”
“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江川轻轻的抚摸着沈琳的头发,仰面向天,就在眼睛闭上的一瞬间,两滴透明的泪珠滴落下来,压抑随着泪水被释放出来,内心中最柔软的真情也随着泪水尽情流露。
不知过了多久,沈琳停止了哭泣,向大家叙述了事情的原委:“我以前没觉得吴皓天有多么讨厌,可渐渐地,他越来越过分,天天缠着我,还三番五次向我表白。他有时还会跑到我家楼底下大声地喊我。我不理他,他竟然打电话给我爸,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的来的号码。我实在忍受不了他,我不喜欢他,他还总是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这次旅行,你们也看见了,他总是做一些不着边际的事,还恶作剧,我怕他再这么下去会做出更可怕更没有底线的事。就在昨天晚上,他说今天要给我一个惊喜,你们知道吗?我听到这个以后,真的好害怕,害怕得不行。我不知道他到底给的是惊喜还是惊吓,我也不想知道。我要让这个惊喜在发生之前永远消失。”沈琳突然停下,调整了一下气息,她回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趁着和吴皓天独处的时候,我假装答应接受他。他听了很开心,然后开心地抱住我,就在抱住我的刹那,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拿出装在口袋里的石片,这块石片确实如宫藤所说,是我在路上捡的,我用力地朝他后背刺了下去。他倒下去以后,我看着他,觉得他突然变得很可怜,他扑在地上,整个身体好凌乱,我不想让他死的太难看,于是就……”
江川边听边摇着头,他也没想到沈琳会如此冲动,“我当时其实一直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我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之后我彻底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一片空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掉转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我知道事情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与其让沈琳被带走,不如让我代替她。”江川说得很男人。
************************************************************************************************************
警车呜呜地鸣笛,带走了沈琳。大家没有向警察交代江川代替沈琳承认罪行的事情,因为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沈琳从小娇生惯养,父母习惯让她呆在家里,给她安排钢琴绘画老师,生怕她出去受到伤害。就是因为这种封闭的成长环境,周围的人都对她服服帖帖,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没有人跟她大唱反调,导致沈琳的性格出现了一些扭曲,她认为世界都以自己为中心,所有事物都要按照她的思维运行。你说,像她这样的理由,能成为杀人理由吗?”萧平说的很痛心。
“你当时怎么看出来沈琳是凶手的?”宫藤问萧平,因为起初没找到很多重要线索之前,萧平已经跟宫藤提过他怀疑的对象。
“神情和语言咯。”萧平说的轻松无比,好像自己行为观察力和心理洞察力与生俱来,“发现吴皓天的尸体后,你记不记得沈琳的表情?按照她平常的性格,应该会很害怕,像小兰骆小圆这么女汉子性格的姑娘都不忍心直视,更别说是大小姐出生的沈琳了,但是当时她盯着尸体,眼神都没有游走,脸上惊诧的表情感觉不是发自肺腑的。尤其是她在江川承认罪行后问的第一句话让我更加觉得奇怪,她问他是怎么杀死吴皓天的。你想想看,正常情况下,你会这么问吗?尤其是作为朋友,你会关心别人杀人手法吗?不应该问为什么杀人这样的问题吗?”
宫藤赞同地点点头,他怀疑沈琳是因为江川的认罪叙述中杀人手法与死者身上的线索不吻合。再加上江川支支吾吾的样子,从第六感判断也不是他。排除掉小兰和骆小圆,剩下的宋宜泽按照拍摄照片上的时间推断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到达犯罪现场。所以最大的可能就只有沈琳。
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是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大家的脑海里时常还会出现吴皓天曾经的笑脸,还会出现一个小跟班似的吴皓天时常在沈琳旁边游走的情景……但是这些,已经成为过去完成时。
有时候面对讨厌的人,要做的如果不能躲避,那剩下的只能是勇敢地面对,但是面对,不是杀戮,任何时候永远不能走到事物的反面去。